陆靖南忽然登门拜访,江淮扬有些意外,待见他神情焦急,便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陆大人,您这是......”江淮扬的话还未来得问出口,就见陆靖南十分激动地握住他的手,道:“世子爷,婧婷她有消息了。”
江淮扬身子陡然一僵,神情僵硬,俊脸阴鸷,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看着陆靖南,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陆靖南咽下一口唾沫,缓缓语气道:“我刚刚接到家书,她们说打探到了婧婷的消息,她还活着,世子爷,她还活着!”
陆靖南说出来的每句话,就像是在江淮扬的心头上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炙热的火苗灼烧着他整颗心,硬生生地痛。
江淮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座椅上去的,只是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坐到了椅子上。
陆靖南见他默默出神的样子,出声道:“世子爷,您还好吗?”
江淮扬先是摇摇头,随又点点头,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七年了,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地失望,每次他都提醒自己不能放弃,也不可以放弃。
“她在哪儿?她在哪里?”
江淮扬微微愣神了片刻,才像是清醒过来一样,站起身来抓住陆靖南的衣襟,急切道:“告诉我她在哪里?”
陆靖南被他忽冷忽热的反应,弄得微微一怔,随即叹气道:“祖母在信上没有说那么详细,她只说让我请世子爷回去一趟。”
江淮扬心急如焚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我现在就叫人背马。”
陆靖南理解他的焦急心情,但还是不忘提醒他道:“世子爷先不要冲动,皇上有旨,三天之后要去出巡西南六城,你是护卫将军,如何能擅离职守?”
江淮扬脑子一热,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只道:“皇上三日之后才启程,我连夜骑马赶往湖州,路上不眠不休,倒也赶得及。”
陆靖南立马摇头道:“世子爷,您可万万使不得,京城距离湖州路途遥远,你单人匹马,连夜赶路实在危险。我看还是我亲自派人去请祖母和母亲过来的好,毕竟我和你都在京城,完全可以照顾好她们。”
江淮扬心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急。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方才点头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陆靖南何尝不是和他的心情一样焦急,只是职责在身,皇命难为。
陆靖南又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告辞。
江淮扬遣走伺候茶水的下人,只留自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正厅内,默默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他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脑中一片空白,就好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异常激烈的打斗,整个人疲惫不堪,没有一丝力气。
江淮扬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会儿,偏偏就有那不开眼的下人非要来触霉头,结果,还未说上两句话,便被江淮扬骂了出去。
那丫鬟挨了骂,自是不敢多言,只得悻悻地回到厢房,去给自己的主子回话。
好端端地挨了一通骂,那丫鬟的心里难免委屈,却不料回屋才刚张嘴说了两句话,便被主子迎面泼了一碗茶,幸好那茶水不是刚沏的,否则她非破了相不可。
那丫鬟呆愣愣地跪在地上,一声也不敢出了。
屋子窗户大开,院外的淡淡花香随风缓缓飘进,倒是免了熏香的麻烦了。
杨蓉蓉半眯着眼睛,犀利的目光凝视着那个小丫鬟的脸,淡淡道:“早上的时候,世子爷的心情还好好地呢?怎么一见了你,就不痛快了?”
那丫鬟闻言,忙低下头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奉了您的吩咐去请世子爷过来喝茶。谁知,奴婢才进去通报了一声,世子爷就把奴婢骂了出去,好好的,奴婢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世子爷。”
杨蓉蓉冷冷道:“传个话都传不好,真是笨到家了。”
杨蓉蓉如今已经是世子府的当家主母了,虽然在名分上还有一个陆婧婷在上面压着自己,但在她看来早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死人不作数。
杨蓉蓉生了儿子庆儿之后,脾气秉性并没有因为做了娘亲而有太大的改变,专断的个性依旧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温柔和蔼,坏的时候怒气冲冲,府中的下人们都很怕她。
杨蓉蓉见那丫鬟垂头不语,蹙眉道:“没用的东西,还杵着做什么?赶紧滚出去,别在这里给我添堵!”
那丫鬟心知自己今天点背,连忙从地上站起来,灰溜溜地出了屋子。
她前脚刚走,小虹后脚就跟了进来,而且她的脸色极为难看。
那是因为她刚刚在门房的小厮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一个足以让杨蓉蓉赫然而怒的消息。
杨蓉蓉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指甲,她今天涂的是胭脂红,是京城最新流行起来的颜色,使用红蓝草、茜草、紫梗三种植物合制而成,颜色艳丽,又不爱褪色。
杨蓉蓉小心翼翼地打理着自己的指甲,却见小虹神情紧张地望着自己,微微蹙眉道:“怎么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小虹咽了咽口水道:“小姐,奴婢方才去门房打听,才知世子爷刚刚见过陆大人。”
杨蓉蓉眉头微微一挑:“陆大人,就是陆靖南吧。真是奇怪,他怎么会突然过来?”
自从陆婧婷失踪不见之后,陆江两家人便结下了心结,极少来往。
小虹认真道:“夫人,那陆大人是来告诉世子爷,告诉他有了陆婧婷的消息。”
“什么?你再说一遍!”杨蓉蓉忽地坐直了身子,脸上慌乱的神情清晰可见。
小虹忙道:“陆大人说湖州那边有了陆婧婷的消息,说她还......还活着。”
屋内忽然变得一片寂静,就连主仆二人的呼吸声都很难听见。
杨蓉蓉用力咬着下唇,抬起手掌,往桌上重重一拍,力气之大,将手上的玉镯子都磕碎了。
小虹见状,连忙上前捧起她的手,仔细查看道:“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当心伤了自己。”
杨蓉蓉气得浑身发颤,深吸一口气道:“她竟然还没死!她竟然还活着!”
小虹深知,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有多么的难以接受,别说是小姐了,就连她方才打听的时候,也让那小厮说了两遍,怕自己一时糊涂听错了。
“她还活着,活着......”杨蓉蓉绷得直直的身子,就像是失去支撑了一般地歪了下去。幸好,小虹眼疾手快,用双手架住她的胳膊,将她牢牢扶住。
“小姐,您当心啊!”
小虹扶着她坐好,回头望了望屋外,忙又过去将屋门关好。
杨蓉蓉垂头坐在床边,看着碎了一地的玉镯,只觉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零碎了起来。
陆婧婷,这个女人到底前世究竟做了多少积德积福的好事,老天爷要这样的偏袒她,几次三番都不愿取走她的性命。
当年,那只大猫取不走她的命,杨蓉蓉曾经想过,既然自己这一辈子都得不到江淮扬的心,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恩恩爱爱,还不如拉着陆婧婷同归于尽,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杨蓉蓉正准备要有所行动时,却不料有人比她先下手了。
陆婧婷被蔡家人连夜劫走,杨蓉蓉自然震惊不比,但更让她震惊的是,蔡凤生随即命人送来的那一对血淋淋的眼珠子,那会她正在父亲杨神武的军营,正好目睹了江淮扬痛不欲生地样子。
那一次,是她第一次看见江淮扬流眼泪,也是最后一次。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眸里蓄满了泪水,只轻轻地眨了眨几下眼,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接着一颗滚下脸颊。
杨蓉蓉原本因为陆婧婷的失踪而欣喜不已,但她看见江淮扬痛心疾首的模样时,她却又觉得深深的心痛,恨不能与他一起去分担痛苦。
陆婧婷失踪之后,杨蓉蓉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毫无阻碍地陪在江淮扬的身边。有时,她甚至想这就是老天也给她的一次机会,一次让她走进江淮扬心里的机会。
不过,事实总是残酷的,江淮扬的心已经无法再为任何人敞开了。
杨蓉蓉费尽心思才有了庆儿这个孩子,也因为有了他,一直冷漠的江淮扬对她也多了淡淡的温情。
杨蓉蓉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陆婧婷这个女人又再次出现了。
杨蓉蓉纤细的双手,紧攥着拳,紧紧揪着绣着金花的衣摆。“她不是死了吗?她不该死了吗?”
小虹闻言,微微一怔,忙小声道:“小姐,您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小心隔墙有耳。”
杨蓉蓉咬牙道:“她本来就是已经死了多年的人,还怕我咒吗?”
“小姐。”小虹不免也有些急了,“奴婢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可您总要顾及世子爷的感受才是啊!万一让他听见了什么,可就真的不好了。”
杨蓉蓉闻言,禁不住心头一凉,双手也攥得更紧了。
小虹见她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继续劝道:“陆婧婷已经失踪了七年,就算回来了又能如何?小姐已经为世子爷生下了儿子,她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您了。再说,蔡家那么狠毒了世子爷,陆婧婷落在他们手里,保不齐要受多少折磨和屈辱呢?就算是活着,人也是废了,成不了什么气候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