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因为大雨因为山贼,大家的作息都有了变动,赶跑了山贼,大家并没有继续行进,就近在官道旁那个树林中撑起了油毡布,搭建起了临时休息的地方。
雨天露宿,对有车子的人还好说些,那些没车子的下人就很辛苦了,不得不在货车上找地方歪着,谁让地下都是湿的呢?根本躺不得。
因为山贼出没的缘故,还要分派人轮流值夜,点火也是件困难的事情,下雨天想要找到不潮湿的树枝什么的,太难了,但是没有火的话,夜晚的寒冷首先就让人受不住。
人都是一种向往光明的动物,有火光在的话,好像心里头也点亮了一把火一样,不至于太冷,而没有的话,明明是同样的温度,却像是过到了零下,支撑都显得很困难。
最后还是有人提议先烧了马料,但这一路上不时有落脚的地方,未雨绸缪带着草料的人很少,勉强凑了凑才凑出一堆火来,大家都挤着靠着也挨不到多少光,还不定能够烧到半夜的什么时候。
不过有火就好,有人就着火烤起了自家带的干粮,馍馍又或者是馅饼什么的,被烤热乎了之后飘出阵阵香气,再有简单的锅子架在火上烧了热水,喝上一杯也能够暖暖心脾。
韶志借着捕快的便利去要了热水来,好心好意送到车中,结果人家大小姐还不要,嫌弃那杯子不知道什么人用过的便宜货,看都不看一眼,李嬷嬷其实挺想喝,但为了保持和小姐一样的品味,顺便在这帮“下人”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身份高,也坚定拒绝了。
不要正好,当我稀得给一样!韶志只问了那么一句,听得不要,乐得把水杯给了天香,让她和韶韵都喝点儿,这样的天得个热水不容易,谁知道那堆火还能够烧多久呢?水倒是便宜,天上掉下来的,都不用去找小河了。
天香没那么多讲究,捧着杯子就觉得很舒坦了,小小喝了一口就递给韶韵,让她也喝点儿,韶韵摸了摸热乎乎的杯子,摇头表示不渴,真心觉得那少女说得没错,还不知道这杯子都有什么人用过呐,有洁癖的人你伤不起啊!
“给爹爹喝吧,我在车里还好,爹爹在外头才冷呐,要多喝点儿热水才能够坚持住!”
少女那辆车子被占用,她们在这里,也就意味着自家爹爹不能再上这车了,虽然他一男人,哪里都能够凑合一下跟别人挤一挤,但是总比她们在车中安坐的辛苦,是要多补充一点儿热量能量才好。
韶志这个人很少懂得谦让,不要以为他会像某些慈父那样明明饿得很了还是对孩子说“爹爹不饿,你吃吧!”韶韵一让,他就乐呵呵地接了过来,喝了,留给韶韵的只有一句“真是爹爹的乖女儿!”
在他的思路中,妻子,女儿,都是应该对他好的,有那么一点儿以自我为中心的意思,顺着他的就是好,逆着他的就是不好。
乐颠颠捧着水杯离去的韶志临走得了李嬷嬷的警告,罗嗦一段话不外就是说让他不要没事儿过来掀帘子,没见车上还坐着小姐呐吗?真没规矩!
好心情被这句话打消了大半,韶志忍耐着也没发作,人是他“请”上来的,又是那样的身份,他是想要讨好的,所以,对这不好听的话,认了吧,自招的。
雨下到半夜的时候停了,看着那样声势浩大,好像要把天下漏了一样的雨竟然这样仓促收尾,让人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心情也多了几分明朗,总算不下了,山里头下暴雨,可不是好事啊!
古人还不知道泥石流到底是什么情况导致的,岩性构造、地形地貌、土层植被、水文条件那些你跟古人说不着,他们只知道若是暴雨的话会引发山怒,而山怒的话就是泥石流那样的场景了,一座山或者半座山就那么“流”下来了。
所以有些经验的对于停在这儿过夜也是有着担忧的,担忧到夜里睡不好的也大有人在。但大家都不走,他们也只好这么停着了。
什么,你说自己走,行啊,看得清路你只管走吧,不怕掉沟里你只管走吧!这可不是路况通达且平整的现代,柏油马路还要防着井盖被盗路面有坑,古代的路面多半都是人走出来的土路,指望那种路能够坚挺地挨过暴雨的浸润吗?
再有,猛兽怕不怕?不是吓唬人,山里老虎狼什么的,现代是基本看不到了,古代那是个大点儿的山就有啊!人口还没有发展到包围自然每一处山林的时候,人和野兽就算不是主旋律,那也是缺不了的配乐啊!不然古代的猎户都是怎么活的?
现代的老虎那是保护动物,品种稀少的种类还要被评个级别来特别保护。古代的老虎,那是有本事就能打,打了以后还会被评为打虎英雄的那种。不仅不需要负法律责任,还能够从县官大人那里领奖赏的。武松怎么来的?不就是打虎来的吗?功夫好打了虎,有钱不说,还就此解决了工作问题,若不是有个不争气的嫂子,以后当个捕头县尉,那是没问题啊!
窥一斑以知全貌,可见得古时候野兽不少。
道路问题,山贼问题,野兽问题,古时候的行路难真心不是唬人的,相较于这些,行路上所耗费的时间问题就是小问题了。
张捕头听了有经验的人的话,也是不太赞同停靠在这里的,山贼才走的地方,万一他们又来了怎么办?可是不停不行啊,占了马车的那位受了伤需要休息,而他们行路的方向又与自己相反,总不能为了他们自家往回走吧!而让他们走回头路也不可能,不看人家多危险,都受伤了才到了这里,让他们退回去,没事找事是吧!
而且,以人家的身份,能退才怪!
外头人的各种心思车内人是不知道的,精致的马车中,经过一番低烧,在雨停的时候,车中昏迷的人也醒了。
“主子!”旁边守候的侍卫彻夜未眠,红着眼睛看到那微动的手指又揉了揉眼,再看就看到那缓缓睁开的眼眸,略显混沌的眸光显然还不是很清醒的样子,他低呼一声,摇着旁边年轻的大夫醒神。
“啪”大夫还不甚清醒,反手一个巴掌拍过去,闭眼皱眉的样子很是不愿意从睡梦中醒来。
半夜已过,车内属于少女的芳香气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药草的味道,放于正中的小药炉上烧着药罐,咕嘟嘟不停冒出的药草清香充满车厢,清爽中微含苦涩。
侍卫反应快,捏住了大夫的手腕,大夫也会两手拳脚,却是五禽戏那样养身多于攻击的功夫,又是昏睡中,没躲过去,被捏疼了,呲牙咧嘴地叫起来,还不等眼睛完全睁开,又被摇晃着,“快看看,主子醒了!”
“身娇体弱”的大夫哪里经得住这么摇晃,险些扑倒了药炉,睁开眼瞧了瞧,手很自然地就把在了躺着那人的脉搏上。
才从锦被中伸出的手犹带几分温热,大夫静下心感受了一下指下的躁动,摸了摸冒出胡茬的下巴,“很好,已经没事了,不过那伤在肩头,最近还是不要有什么大动作,喝药换药,过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能全好了,这期间,不要沾水。”
躺着的人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微微泛棕的眼珠中又有了幽深的光泽,沙哑着嗓子咳嗽了两声,要了水,身边守着的侍卫才恍然大悟一样的赶紧端了水来,却是凉水,不过凉水也好,解渴。
干涸得快要冒烟的嗓子被凉水滋润一回之后再出口的声音就退去了沙哑,“现在是在那儿?”
途中遇伏,这样的事情对皇子来说跟家常便饭差不多,有本事你别出京,出了京被谋刺什么的,那是太正常的事情了,统治阶级招人恨啊,有下层人民各种反贼的恨,还有来自统治阶级内部兄弟阋墙引发的仇恨。
作为一个皇子,没人恨你,那不证明你人缘好,反而证明你没本事。不遭人恨是庸才啊!
所以,时年四十有二,已经是稳重成人的四皇子昕在醒来之后并没有问行刺人如何,而是先问了身在何处。侍卫在身边,大夫也在,必然是安全的,尽快获得目前地点然后计划下一步如何做才是务实的做法,追究责任什么的,以后闲了再说,反正没得手的那些人总要闹腾起来的,不怕找不到机会,赶紧转移到安全地点才是正经。
“还在途中,正遇上了一个送秀女入京的队伍。那秀女是个五品官的女儿。”侍卫最后补充的那句有点儿画蛇添足,却也能够从侧面反映他对昨儿那位少女的印象有多深,若是赵怡知道自己昨天的话没白说,应该会很欣慰。
环顾车子,充满了少女情调的粉色很让人皱眉,“这是那秀女的车子?”
“正是。”侍卫回答着,这不是很明显吗?
四皇子板着脸斥道:“胡闹!”
选秀以前是给皇帝选,现在皇帝老了,多半会赐给大家一个好姻缘,但在没赐之前,谁知道这秀女最后花落谁家啊!占了别人的车子,若是那秀女最后留到宫中,这不是惹闲话吗?正值壮年的皇子和年轻的妃母不得不说的“曾经”……想也知道会是怎样的把柄。
侍卫不以为然,低头应道:“是。”也不知道“是”个什么?
因为有医嘱不要乱动,外头的天虽不下雨了,赶路骑马却也是不好的,肩膀上受了伤,使不得劲儿,虽一个手也可以拉缰绳,但万一有个意外状况什么的,再来也不妥啊,本就受伤了,再坐在马上,明晃晃等着暗箭啊!
有个马车,好歹车厢还能够挡一挡,也能够好好躺着休息。颠簸,不怕,多垫几层软和被子就好了。
小小秀女,五品官的女儿而已,大不了要过来放在后院,不值当太在意。四皇子没有把这件事很放在心上,只留了个影儿,怕有人找茬用以攻讦,却也没有对下面人多说。考虑到现实情况,默许了对这辆马车的征用,荒郊野地的,他不是不想重新找一辆马车,这也得有条件啊!
当然,外头那些小商贩的普通马车是怎么也入不了眼的,现在这辆精致的也仅是从舒适程度考虑将就用着,有条件了再换。
皇子受伤可大可小,为了不张扬引来别的麻烦,雨停了之后他们就悄悄走了,张捕头倒是知道却没让人拦着,拦什么拦啊,人家可是皇子,地位太高了,巴结有难度,万一被当做别有用心的就惨了,不得罪就好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看不到自己车子的赵怡傻了眼,新一轮的不满再度袭来,看着张捕头焦头烂额的样子,韶志愈发幸灾乐祸,该啊!总算是轮到这小白脸倒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