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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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的什么?”

韶志眼尖,瞅见阿玉手中的包袱,问了一声。

“没什么,不过买了些女儿家用的东西。”韶韵心头一跳,爹爹这会儿怎么在家?

捡了那个包袱之后,韶韵就急着回来想要看看包袱里到底是什么,有多值钱。心思全在包袱上,冷不丁竟是被韶志这一问吓了一跳。

当捕快的,即便韶志再怎么皮赖,也少不得有询问犯人的时候,久而久之,问话的口气都跟审讯犯人一样,猛听来还真是有几分威严的,让心中有鬼的容易露怯。

韶韵压了压胸口,心脏过快的跳动让她有点儿不舒服的感觉,自从那次给穆宗清改气之后,她大病一场,当时病是好了的,但韶韵自己感觉,却总是有些不如以前,有了些“娇弱病”,倒也不是很明显,只如眼下这般也仅是有些发闷。

身体不舒服,脸色自然也不太好看,韶韵也不想多说,一句话答完就匆匆回屋,阿玉抱紧了包袱紧跟而去,倒把平日里的规矩都怠慢了一些。

韶志心气正不顺,看了气大,手上的茶盏往桌上一磕:“反了她了,老子问一句,还给老子摆脸色看!……”

虽骂的是自己女儿,但平时骂外人骂顺口了,什么脏话都顺着后头往外溜,天香听得直皱眉,即便看出了韶韵今儿有点儿不对劲儿,却也没跟着追究,反在韶志越骂越难听的时候柔声劝了两句:“女儿家的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许是有些不舒服呐,看她脸色白的,今儿太阳大,怕是晒的……”

一层门窗单薄,也不是什么隔音的,屋中的韶韵哪有听不到的,按她以前的法子,必是要马上出去补救一番,辩白一下自己非是给爹爹摆脸色,再说些好听的话哄哄韶志,顺便展现一下做女儿的好处。可那发闷的感觉还有些余韵未消,再听得韶志一口一个“赔钱货”“死丫头片子”,还有那些更难听她都不好意思复述的话接踵而来,一股恼意平生。哼,也不知道是在哪里赌了气回来,只会在家里耍威风!

黑了脸,往床上一躺,脚上的鞋子一蹬,听而不闻地闭上了眼。

阿玉慢了一步进来,又是关好门才转过身,瞧见韶韵的模样,愣了愣,这是哪来的脾气,刚才不是还挺高兴的吗?

手上的包袱拿也不是,放也不是,踟蹰了一下,方才到了床边儿,小声说:“姑娘,这包袱怎么办?”

韶韵睁开眼,瞅见包袱才终于有了点儿神儿,一骨碌坐起来,倒把阿玉吓了一跳,“先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值钱东西。”

见韶韵脸色好转,阿玉松了口气,正要打开包袱,又被韶韵按住了手,“不急,去喊,喊我昏倒了!”

韶韵说着把包袱往床下一塞,回头躺好见阿玉还愣着,忙催了她一句:“赶紧喊!”

阿玉不明所以,却还是照着韶韵的话喊了起来,第一声还露着怯,要高不高的,第二声就顺溜了,“哎呀,姑娘昏倒了!”女人都是天生的表演家,喊了两声,阿玉大概琢磨出韶韵的意思了,一边扑到床边儿喊着“姑娘,醒醒,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一边偷眼抽着窗外。

阿玉喊第一声的时候,院子里韶志骂得正高声,没听清楚,第二声听清楚了,骂声消了,说急切却有些尴尬,在天香焦急的目光下嘀咕着:“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动不动就晕倒,真当自己是大家小姐了!”

比起前头的脏话,这样的骂语已经是很能入耳了,天香装作没瞧见韶志着急的模样,催促道:“你赶紧去看看,可怎么了,用请大夫不用?”

小户人家,有点儿小病都是自己扛过的,再不然照着土法子用一用,以上都不管用了才会找大夫。都说穷人命贱好养活就是这个道理。

韶韵小时候还很是病过两场,长大后少有毛病,便是有个小感冒之类的,不用大夫,多喝些热水多加几件衣裳,也都熬得过。

一听得晕倒,韶志嘴上骂着,心里头还真是有些焦急的,他都这个年岁了,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要说不上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进屋眼一扫,瞧见韶韵平躺着,看不清好坏来,心里头还真有点儿急,上前两步,一脚踹开了阿玉,“让开,不中用的东西!”

阿玉忍着疼挪动脚步让开,她刚才就想让开了,只是慢了一步,便挨了这一脚,腿窝直疼,脸上表情倒是真有些“同悲”之意了。

“韵儿,韵儿……”韶志没那么多讲究,一屁股坐在床边儿,抱起韶韵来摇晃了两下,装昏的韶韵很是郁闷,这一出也太像咆哮马的风范了吧!果然小说源自现实么?

正想着要不要这么醒了算了,鼻下一疼,掐人中这一手,韶志自己来得熟,须知道不少犯人在受刑不住的时候都会装晕,甭管真假,那时候保证都少不了这一掐,当然还有更激烈的,比如说多加一鞭子或者直接火钳子来一下,但对自家女儿显然不能用那种方法,就是浇冷水,咳咳,那得掐了不管用之后再上。

韶韵疼得睁了眼,忍不住想“呀”,想及情况,轻轻“嗯”了一声,眼神还带点儿小迷茫,娇柔脆弱地往爹爹怀里一靠,一边嫌弃他衣服上不知道哪里沾来的味道混着汗臭味儿真是难闻死了,一边楚楚可怜地问:“爹爹,这是怎么了?”

那种摸不清状况的无辜样子入木三分,却是没少对镜练习过的,一丝破绽也无。

阿玉站的位置刚好看了个清楚,心底暗暗吃惊,若不是知道什么情况,见到现下这般,她必会以为这人是真的晕过才醒的。

如果说深宅大院里那些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的姨娘用出这一招,阿玉只会感慨一句“装得真像”,那是人家的生存手段,像也就像了,是不得不像,无可厚非。然而,生活环境如此单纯的姑娘却也能够“装得真像”,就少不了费人疑猜,莫不是天生的?

大约是见得多了奇怪处,阿玉也只疑猜了一下,便把心思转了去,自己刚才的那番表现与姑娘比起来,真是差得太远了,以后还要好生锻炼才是!

“怎么了,可有事?”天香不远不近地站在韶志之后,脸上的焦急倒非假装,只是看到人醒来了,也不像是有什么大碍的样子,放了心,眉头略展。

“没事,大约是天气闷热,一口气堵在胸口,这才……倒让爹爹担心了。”回答着天香的问话,韶韵的眼神却是盯着韶志的,连那话里的意思,都把天香忽略到了一边儿。

韶志粗心大意,直到此刻仍没想到是与自己刚才骂的话有关的,那“一口气堵在胸口”之语若是拐个弯儿听,便知道那“气”是自己给的,很应该自责一下。可惜他没听出来,于是大咧咧道:“天热就别往外跑,有什么要买的,让你香姨给你买就是了,买个东西就这样了,真是让人担心!”

瞟一眼韶韵单薄的身材,韶志的念头一转就想到了天香上次说过的话,自家女儿这样,真的能够撑起一个家吗?倒真不如……

“我怎么好总是麻烦香姨?”早就知道他听不出来。韶韵敷衍着,若是她有指着这一句让韶志明了的意思,那么他那话可就把自己噎死了,幸好,她早就不指望韶志能够明白,倒也省了一层心。

还有些担心的天香听了那话却是明白过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啊,当爹的把女儿给气昏了。低了低头,努力压平了嘴角,再看韶志无所觉的样子,平白有些怨恼,这人真是蠢笨得可以了!连话都听不明白!

心中想着,嘴上却还不忘接话表态:“无妨,有什么要买的就交给我好了,保证不会出岔子。”

韶志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这一幕妻女和顺,翘起了嘴角。回家时候带的那股气早就骂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一点儿因为担心也飞到了九霄云外,此时心情竟是奇异地好了。一高兴,就丢下口袋里不多的钱给了韶韵,“想要什么,只管让你香姨给你买!”

让我买,那钱应该是给我的吧!天香暗暗白了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跟韶志这个不着三不着两的计较这些个鸡毛蒜皮,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若是惹得他烦了,还不是让自己被人生厌。

“嗯,谢谢爹爹!”韶韵很是开心地应了,她的开心却是因为韶志扔下的钱,甭管多少,有总比没有好,再一看天香,隐隐就有一种胜利感冒出来,至于刚才的赌气装晕,那是自己干的吗?

直到韶志和天香走出去了,阿玉还有些回不了神,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她想象中的“斗后娘”戏码,也不是装柔弱装可怜博同情的“争宠”戏码,最后姑娘得了一些钱,就皆大欢喜了?

“快来看看,这里头装的什么!”韶韵心情一好转,精神头又有了,拉出包袱来招呼阿玉来看,打开的包袱敞着,两件衣服也就罢了,是男装不说,还指不定人家穿没穿过,剩下的那个绣着竹子的男用手帕也不是什么重点,倒是中间一个雕琢精美的木头匣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看着便值钱。

阿玉丢下旁的念头,在韶韵的默许下坐到床边一同看,匣子打开,一入眼的并不是那块看着值钱的玉佩,而是……素白的手指拨开玉佩直接拿起叠在下头的纸张,“银票,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笑得眉眼弯弯的姑娘此时看来颇有些可爱之色,哪里还有刚才的可怜模样?

细细把银票数了一数,虽然只有一千两,对大户人家不算什么,但对韶韵来说已经是不少了。

阿玉也有些激动,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一笔钱,还是这般白捡来的,兴奋得脸颊发红,却还有几分清醒:“姑娘快收好。”

不用提醒,韶韵也晓得要收好,不过阿玉就在身边,两人又是一个房间,藏东西就有些不方便,大大方方把银票依旧放在盒子里,那玉佩也不去管它,把包袱归拢放在床底下,“先这样吧,有空再收拾,这屋里可没什么藏钱的地方。”

不经心地为自己表白了一下——我可没有藏过私房钱来着。韶韵很想展现自己视金钱如粪土的态度,可惜那财迷的形象已经入了阿玉的眼,拗不过来了。

不大的屋子一眼见底,阿玉也觉如此,便没有深劝,也未曾体会到那话中还有深意,感慨道:“姑娘的财运真好,今儿得了两注钱了。”一笔白捡的,一笔父亲给的,多少且不论,财运正旺却是可以赞一句的。

“我也这么觉得。”韶韵笑过之后塞了一块碎银给阿玉,“趁着有钱,我先把你的月钱付了吧!多少不论,且收着吧!”

阿玉故作出爱财模样笑露了齿:“多谢姑娘!”

“阿玉,你多大了啊?”

“……姑娘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奴婢是孤儿出身,具体的年龄也不大清楚,如今估计也就十五六吧!”阿玉神色有些迟疑地说。

“怎么又自称奴婢了,我早说了咱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韶韵摆摆手,“我听说大户人家都有给丫鬟嫁妆的惯例,如今你是我的身边人,等你出嫁的时候,我也会给你一份嫁妆的,多了不敢说,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自己怕是都没有多少——却总是要给的。等你找好了想要嫁的人,只管说一声,连同嫁妆带身契我都给你……”

“姑娘……”阿玉露出感动神色,触动的目光触及韶韵眼中的认真,心头一暖,又有几分羞涩之意,却道:“姑娘怎么说这种羞人的话!——我去给姑娘拿饭!”

就算是不说嫁人,以后也还是要嫁人啊!理智一点儿说一说就成了“不知羞”了。韶韵有点儿小郁闷地想着,转念却是一怔,阿玉这时候出去,不是为了给自己腾出藏东西的时间吧?

推开窗,韶志大约是午睡去了,院子里头没见到他和天香,影影绰绰,能够看到阿玉在厨房的身影,只是取饭……默数了二十个数,韶韵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么点儿的距离,端个饭用不了多久,她确定天香一定会给自己留好整整齐齐的饭菜,于是……这个丫鬟,看上去没什么心机的样子,却也不是全然的小白呐!

不过,她越是这般,她越是不藏。此时若是藏了,她很容易就能够知道自己藏了,那么,之前打下的伏笔岂不是白说了?这屋里没有藏东西的地方,她要让她确信这一点,以前藏下的东西才不虞被她发现。

这一番心思转过,才有些得意,又有些说不出的复杂心绪,几时自己变成这般了?什么事情都要在心里掂量一个过儿,对什么人都在真心之外层层伪装,到底还是做贼心虚了,为了隐藏非本土出身这个秘密,真是时时小心事事留意,十几年的谨小慎微,那份谨慎好似刻在了骨子里,原不是奇巧的心思也逼出了玲珑来,是福是祸可也说不清楚……

“姑娘,饭拿来了。”还未走到门口,阿玉便扬声。

“嗯。”韶韵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等她察觉又移开了视线。

这一天的午饭,吃得可真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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