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韵很少果决,所以即便有了这样的意向,也知道时间不是很多,女子的矜持和妇道决定了她必须以守株待兔的方式等待男方上门提亲。即便是有媒婆的存在也差不多,媒婆推销哪家姑娘之后,也都是要男方许可了上门提亲才算作数的。
守株待兔是一种心存侥幸的愚蠢行为。
在学到这个词的时候,韶韵就知道了什么叫做侥幸,也曾骂过那个农夫傻,觉得其可笑。你中了一次彩票,难道还能够中第二次?就算是可以,中间也要有个时间间隔吧!何况这守株待兔跟中彩票的性质还不一样。
彩票里头,“兔子”起码存在,运气好点儿就能够摸到。
守株待兔,你知道兔子会不会来撞这一根,你知道兔子会从哪个方向来?
一个是大网捞鱼,运气好点儿总能够摸到一条,无论大小。
一个是单钩垂钓,还是在不放饵料的情况下。那鱼儿要有多傻,才愿意主动吞钩子,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姜太公钓鱼,那钓的其实是人,而不是鱼。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啊,为什么不是钩子呢?渊太深了!
所以,拿着钩子临渊钓鱼的,能够说他比那羡鱼的有行动力吗?五十步和百步的距离罢了。
犹豫了几天,终于下定决心的韶韵决定编织一张大网,对准那个胭脂铺的少东家撒去,一网不成,那就……那就算了吧!
谁知道以后有没有更合适的呢?她还小,不用像世界末日一样急着逃命,啊,嫁人!
啊,那个胭脂铺的少东家叫什么来着?
以前因为想着此事与自己无关,便没有留意过那人姓甚名谁,一手撑着头,细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何玉莲也没有说过吧!
是了,女子无缘无故谁会把一个陌生男子的姓名挂在嘴上?万一你说的时候人家就在旁边,听到了多不好?
对自己的影响是一方面,让人觉得自己不庄重是一方面,再有,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或者是人家不爱听的,别人给自己下个绊子,真是倒霉都不知道怎么倒霉的。世上很少有几个害人的主动跳出来说“就是我害了你”吧!
不要以为男子里头没有小心眼儿的,跟自己的名誉有关的时候,大部分男子都可以是圣斗士,还有一小部分表示要淡然处之,但是他的淡然到底是真的淡了,还是假的淡了,谁知道?
人字旁的那个“他”也是禁用,若是看到某个女子含羞带怯说一个“他”怎样怎样,不用说她一定是喜欢那个男子。芳心暗许没有什么不可以,哪个少女不怀春呢?想想无罪!但规矩在那里摆着,“不庄重”的戳就要盖在她的身上,且有可能一辈子洗刷不掉。
若是她最后能够嫁了那个“他”倒也罢了,最坏不过是被那人看得廉价一些,太容易得到的总是不会让人多么珍惜。
若是不能,很好,除非以后不嫁人,不然的话,你以为你的丈夫有多少容人之量吗?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出轨,无论是心灵的还是身体的。即便他不爱你,在他看来也只有他抛弃你的份儿,你除了哭着喊着求他不要不要你,便只能够凄惨地过一生。
如同前妻不怎么希望前夫找到别的女人结婚一样,尤其是比自己更好的女人。
嫉妒心的存在不管爱不爱。
前夫也不会愿意自己抛弃的女人攀上了更高的枝头,找到了比自己更好的男人。
这样岂不是说自己是她丢弃不要的?不争馒头争口气,怎能容忍自己不要的旧衣服在别人那里成了人人羡慕的华服。再一说起来,自己没眼光不说,还间接说明自己比不了那个男人。凡雄性动物,承认自己不如同性,那就是某种无能啊!
所谓的夺妻之恨,有些根本不是多么爱这个妻子。在一个男人能够合法拥有许多女人充实自家后院,还可以到外面正大光明喝花酒打野食的时代,指望一个男人多么忠贞到对你至死不渝,还不如看言情小说自己YY来得快一点儿。
那些为了此恨意绵绵不休的,其实只是恼恨自己的男人魅力被那个女人所践踏了,大约还有一些“惺惺相惜”,哦不,应该说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互相较劲,处于中间那个引子的女人,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拔河时候的那根绳,一旦一方获得胜利,它的价值也就不再那么重要。
越是想越是觉得未来暗淡悲哀,韶韵轻轻叹了一口气。
“姑娘,怎么了?”阿玉作为一个贴心的丫鬟,主动询问想要排忧解难。
韶韵被这一句唤回神来,才发现自己所想已经离题千万里,她从想要结网捞“鱼”,想到了……呃,看过聊斋中的《黄九郎》吗?
“……就是不明白,何子萧和黄九郎算什么?书生何子萧为黄九郎的姿容所迷,可以理解,狐狸精长得好看,‘年可十五六,风采过于殊丽’的少年比一般的少女更加吸引眼球,任谁看到男的长得比女的好看,怕是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可是这第一次见面顶多算是为皮相所迷,第二次见面就拉上床,第三次就‘潜就轻薄’,而黄九郎,是‘含羞’还是半推半就?尔后怕再害死他,还把自己的妹妹设计给他……”
何子萧肯定是男子名,黄九郎,一听更是男子名,于是,这是说两个男子之间的“故事”了?哎呀,羞死人了,姑娘是从哪里看到的?
阿玉一边想听,一边又觉得这是不是不应该听。她自幼流离,还是在钱夫人府上的时候方才系统学了针对性强的女子家的规矩,该这个该那个,教得很清楚。而这样的故事听还是不听,却没有说,所以,也许可以听?
伸手摸了摸发热的脸颊,阿玉继续听下去。
“既然第二次便含羞,何必来个‘怒曰’‘径去’?既然已经怒去,何故复来床上相亲?设计妹妹嫁给那样爱慕着自己的人,是何居心?因为他不能陪,所以妹妹替之吗?何其无耻?他之前可曾问过他妹妹的意见,是了,女子的意见是不需要多考虑的。”
韶韵说着忿而起身,竟似完全融入这个故事中去批驳,忘记了初衷。
“的确无耻!”阿玉赞了一声,作为很好的听众,她适时表现的愤怒和插话都让韶韵的谈兴愈发浓重。
她像是得到了认同一样,拉着阿玉的手眼睛放光地问:“果然,你也这么觉得吧!这黄九郎实在不是个东西!明知道与书生相亲不好,却以盛情难却作为借口,直到把人送到黄泉方才醒悟,救回来只当补救就好了,还要把自己的妹妹送上去,真是太无耻太下流太该死了!”
听着姑娘义愤填膺地骂出一串词,阿玉有些忍不住笑,很少看姑娘这么激动的样子呐!不过这话说的的确是,那种男人谁做他姐妹谁倒霉,感情他的姐妹就是帮他补偿爱人的吗?
“不过,后来那个黄九郎也活该了,”韶韵笑了笑,在阿玉感兴趣的目光中道,“那书生跟上司不合,那上司也是个好男风的,于是那妹妹便建议让黄九郎出马帮忙,曾经痴痴凝望再三相请方能一亲玉肌的转手要送给人,书生竟没有舍不得,连犹豫也是唯‘虑九郎不肯’,身有娇妻在旁,旧人便成了可以送人的礼物。想来他也不曾真心爱过这个人,又或者得到了便可以丢开手……”
说到这里,韶韵表情忽而低落下去,叹了一声:“我真不知道这世间可是真的有真爱,还是那些真爱都是纸上谈兵,说出来好听,写出来让人憧憬,让所有看到的人做梦,然后在现实中伤痕累累方才了悟情假情真。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如何分给两人,若然真的可以,女子为何不可同嫁二夫——唔——”
嘴被捂上了,阿玉一脸紧张向外看了看,没看到人才松了口气,最怕是隔墙有耳,险些忘了如今家里就她们两个。
“姑娘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万万说不得啊!”
“是啊,这个社会从一开始就不公平,然后持续下去的结果也不过是弱者恒弱罢了!”
感慨完这一句,韶韵猛然醒悟,她怎么跟阿玉说这么多有的没的,竟连真心话都说出来了,实在是不应该,自悔失言的模样跃然脸上,她却是没有掩饰的。
“姑娘放心,我是不会说的。姑娘可给我讲讲,那最后的结局是什么,那黄九郎可曾报复了这位……旧情人?”最后三个字语气戏谑,若是认真看善解人意的阿玉的表情,当能够发现那不自然的红晕。
“最后还能怎样,自然是团圆美满大结局,那个上司被黄九郎榨干了,于是死了,然后他的财富被黄九郎带走了,自由而富裕地生活。多好的结局啊!他其实也不曾爱过那位书生吧!不曾爱,于是来去皆从容。”
最后一句更像是对自己的告诫,男人女人之间的爱情不可信,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爱情又有多少可信?何玉莲所说,还是要再查证一番,至少问一下石清,他是经手人,总会更清楚一些,只怕,他不跟自己说。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还是先开始准备吧!试探着问问石清,他若是不肯说……到时再说吧!
细细想了一遍,韶韵才发觉有句话其实是错的——女追男隔层纱,这是谁说的?若是这个男的爱男的,女的插进去,只会成为炮灰吧!就算他爱的是女的,冲着正妻位置去的女人也不能够自荐枕席,主动投怀送抱吧!若是那男人不领情,名誉扫地浸猪笼去吧!
而其他的方法,没少看宫斗宅斗文的韶韵怎么也想不出来。那些斗的人一开始就已经在墙内了,可让她这个还远远站在墙外的怎么借鉴方法?谁给个梯子先?
看到自家姑娘说完了又托着下巴对着窗外发呆,早已习惯其跳跃性思维以及动不动发呆的阿玉安静地低下头绣花,她自觉已经心静,然而那句话却总在脑中反复,“女子为何不可同嫁二夫?”没有什么女权主义的阿玉红着脸认真想着,也许因为那样生了孩子不知道是谁的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