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一巴掌把知秀打懵了,两汪泪水却让知秀如坠云里雾里。
“你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女儿,可是自从你进了这个家门,有哪一点没把你当做正经的小姐来对待?吃的穿的用的,哪一点委屈了你?我跟你父亲,何曾对你说过一句重话?如果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工具,我们何必这样讨好你?”
曹氏拿帕子捂着眼睛:“你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也太伤人了……”
她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仿佛真的被知秀伤了心。
“我……”知秀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女人的泪水,对男人是一大杀器,对同样身为女人来说,也是强大的武器。
“可是如果你们不是为了拿我跟金家联姻的话,又为什么反对我跟金家退婚呢?”知秀到底还是问了出来,只不过被曹氏一哭,气势便弱了许多。
曹氏抹了眼泪道:“你当婚姻大事是儿戏吗?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你也不想想,若是无缘无故跟金家退了婚,外面的人会怎么揣测,他们难道会说金家的不是吗?历来这种事情,总是女方吃亏,到时候别人若是再次以讹传讹,坏了你的名声,你还怎么嫁人?”
她一面说一面向西门宗英脸上看去,西门宗英也适时地道:“你娘说的没错。你的谣言才刚刚平息,仍然处于风口浪尖上,若是再出来退婚的事情,别人怎么想你?谁还会娶一个退过婚的女人?”
知秀很想说,她并不在意这个,退过婚又怎么了,她本人清白端正,何愁嫁不出去。但是看着他们俩苦口婆心的样子,她才猛然想起,这里是古代啊,在这个时空,女孩子如果被退过一次婚,总归是有损声誉的,将来的嫁娶的确会困难很多。
曹氏握住了她的手臂道:“孩子,你再好好想想。金公子的条件有什么不好,才貌双全,又有那样的家世,你嫁给他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福气,你怎么还把它往外丢呢?”
知秀道:“可是,我并不是你们的女儿啊……”
“现在还说这种傻话!”曹氏嗔道,“我们的女儿,如今也不知流落在何处,堕天府如今已成了兵窟,她一个女孩子,说不定已经……”她说到伤心处,又抹了一把眼泪,“她是没有这个福气了,你和她长得这般相像,我们心里也是把你当做女儿的,就由你代替她享了这个福气吧。”
知秀心中大动:“这怎么可以?”
曹氏道:“这有什么不可以,将来若是她真的能回来,自然也会理解我们的苦心。”
知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又是觉得荒唐,但又觉得有些窝心。
曹氏这会儿却已经拉着她往椅子上坐。
“来,孩子,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暗暗地抛了一个眼色给西门宗英,西门宗英心领神会,也坐了下来,安静地在一旁听着。
“我……”知秀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我如今也是个孤儿了。”迅速思考之后,她最终决定这么回答,“我跟父母原本住在堕天府的一个小村子里,因为昭武人入侵,全村的人都被屠杀干净了,我也被昭武人擒住,幸好遇到左校尉袭营,爱救了我,大约是因为我也姓西门,所以当日他以为我是西门家的小姐,才请了你们去相认。”
“哦,是这样啊……”曹氏微微点头。
西门宗英道:“你一直住在村子里?可是我看你识文断字,气度也不像是普通的村姑。”他脸上现出狐疑之色
知秀心头一跳,道:“听父母说,我们家本来也不是堕天府的,是从外地逃荒过去。我父亲懂一些诗书,也教了我一些,可能因此,爹才觉得我不像普通的村姑吧?”
“是这样吗……”西门宗英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
“哎呀!这孩子全村都被屠杀,父母大约也被昭武人杀害了,已经够可怜的了,你就不要再多问了。”曹氏嗔怪了西门宗英一把,然后对知秀道,“既然你成了孤儿,那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吧,我们就是你的父母,你看好不好?”
知秀看着她,没说话。
曹氏摸了摸她的头道:“你今天家里家外地折腾,想必也很累了,话就不多说了,先回去休息吧,别的事儿日后再谈。”
“那金家的婚事……”
曹氏抬手阻止了她:“这件事情我跟你爹还要好好商量一下。金家的态度我们也看在眼里,婚事总不能勉强,否则便如你所说,亲家不成倒成了冤家。不过你也别急着退婚,好歹容我们商量后再说。看在我们也抚养了你这些日子的份上,你也体谅体谅我们,成不成?”
她软声软气,带出一丝恳求之意,知秀无奈,也只好点头答应,然后才起身离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她出了书房,曹氏这才抬起手,用帕子将眼角残余的一点泪珠给擦去了。
西门宗英靠在椅背上道:“你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了?”
曹氏道:“你还没看出来么?这个女孩儿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越是跟她硬着来,她越是反抗;你看我刚才,先是哭一场给她看,她马上就心软了,后面再恳求她,她果然就不再提起退婚的事。”
西门宗英笑道:“倒是你有办法。”
曹氏摆摆手:“权宜之计罢了。想让她乖乖地嫁给金伯曰,还得费些功夫。不过好在,我今日看那金伯曰的样子,似乎倒是对她有一些欣赏,只要金伯曰愿意娶她,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西门宗英点点头:“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我看这女孩儿主意多得很,得派人严密看着她,免得她又出什么幺蛾子。”
曹氏点头道:“就叫吴妈去办吧,多安排些人在她院子里,也别明目张胆地监视,以免激起她的反感,只暗暗地看着就是了。”
西门宗英称是。
回到自己房间里的知秀,疲惫地坐在春凳上,回想了一下今天的经过,就好比经历了几场大战,不论是跟金家人理论,还是在公堂上跟杨理理辩驳,都是耗费心神的事,这会儿一坐下来,脑袋便忍不住地放空。
越是心无杂念,心底的执念便越是清晰地浮上来。
林月侬的身影,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那一日在被屠杀的村子里,林月侬亲手将她推到大路上,亲眼看着她被昭武人打昏带走,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眼神和决绝的背影。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她们是唯二的知己和亲人,林月侬却用背叛和出卖,亲手断送了她们之间的友情。
她不能原谅!不能原谅!
她一定要找到林月侬,亲口问问她,将自己的朋友推出去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午夜睡眠之时,会不会做噩梦?如果她死在昭武人手里了,她又会不会心痛和内疚?
林月侬!
知秀猛地站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穿越时空回到现代,但至少目前,林月侬是她在这个时空里生活下去的目标和动力。
她一定要找到她!
怀着心中这个强烈的执念,知秀有些躁动地搓着手,她想用一些方法,来达到这个目的。
怎么办呢?
她要怎么做才能找到林月侬?
她搓着手来回团团转,不经意间看到了书案上的文房四宝,一个灵光在脑海中乍现。
对了!
作为一个历史系的在校大学生,她或许没有过人的见识和丰富的阅历,但是她也并非身无长处。至少她还有一门特长——工笔画!
在这个茫茫人海中寻找林月侬,无异于大海捞针。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是可以找其他人来帮忙。
她决定先画下林月侬的样子。
文房四宝齐备,上好的宣纸、狼毫笔,她挽袖磨墨,情绪在胸口翻涌。
提着狼毫笔,闭上眼睛,林月侬的音容笑貌便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在现代的时候,同龄人之中,哪一个小时候没上过兴趣艺术类的培训班,知秀的父母便为她报了绘画班,她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学到高中二年级,专攻工笔画,直到高三因为高考忙碌,而放弃了继续的进修。学画反正也只是一个爱好,并不是她将来谋生的途径,不过这个特长也为她的生活增加了很多色彩。
而如今,她就要靠自己的这门特长,来迈出寻找林月侬的第一步。
工笔画极费功夫,若是从前,她画一副人物画,少则几个小时,多则几天,但今日大约是因为心里头那种执念太过强烈,下笔如有神,竟然短短两刻钟,便已勾勒出了人物的雏形。
考虑到林月侬也在这个时空,不可能再像现代那样穿着。她便画的是她披散着长发的上半身图形,衣物是最简单的本时空的曲裾样式。
最重要的是脸部。
林月侬的五官是极富特色的。
知秀或许不算大美女,但也算是天生丽质了,林月侬虽然家世比她好,处处想比她强过一头,但有一点却一直是她的心头痛——就是容貌。
林月侬的五官天生并不很好看,但她十分爱美,在上大学之前便做了整容,削下巴、垫鼻子、开眼角、割双眼皮,整出来的结果,就是她拥有了标准的锥子脸,眼睛虽然大了,但双眼皮却比正常人的要宽一些,特别明显,另外就是鼻子也过分地秀气挺直,唯一没有动过刀的嘴唇也很有特色,唇瓣丰厚微微上翘。
总之,整容后的林月侬,整张脸都现出一种妩媚的风情,十分地具有标示性。
知秀相信,不管在现代还是这个时空,只要是见过林月侬的人,一定不会忘记她那张脸。
整整两个时辰,她都弯着腰,专心致志地画着画,一层一层地渲染颜色,直到最后一笔结束。
当她直起僵硬的腰,书案上铺展着的宣纸上,赫然便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林月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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