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鸟鸣声声,清脆入耳,另一边廊下,却有几个丫鬟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一件事,说得十分热闹。
知秀擦了擦眼睛,坐起身来,叫人端水来梳洗,一连几声却没有人应答,只得自己披了件衣裳,开门出来。
门口正有三个小丫鬟,嘀嘀咕咕,嘻嘻哈哈,竟然没有听到门响。
“大清早就说是非,叫你们端水来,聋子似的一个也没听见!”知秀恼怒地喝道。
三个小丫鬟立时吓了一跳,其中两个是曹氏房里伺候的,剩下一个正是昨天给她守夜的那个丫鬟。
“二小姐恕罪,奴婢这就去打水!”这丫鬟赶忙蹲身请了个罪,起来就要去打水。
知秀喝道:“站住!”
丫鬟忙站住了,惴惴地看着她。
“你是昨夜才来伺候我的吧,叫什么名字?”
丫鬟道:“奴婢原是二夫人房里的,二夫人说小姐这里的丫鬟守夜都不细心,所以把奴婢分派到二小姐这里。奴婢叫小竹。”
知秀点头道:“你们刚才在议论什么?”
小竹看了后面那俩丫鬟一眼,两个丫鬟看知秀很凶的样子,都束手低头站立。
小竹便道:“奴婢们在说城里的一件新鲜事。”
“什么事,也说给我听听。”
反正天气也不冷,这里是内院,也不会有别人进来,知秀便披着衣服在廊下坐了,让小竹三人给她说。
小竹道:“城里都在说,今天刺史府要召开一个什么会议,就是查美罗城为什么失守的,查到了一个叫左校尉的军官头上。说是黑矛军的柳大将军,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开脱责任,要这个左校尉来背黑锅。但是从美罗城撤退回来的百姓,包括几家贵族,都说左校尉是当机立断,保存实力,是救了全城百姓的大恩人、大功臣,反说柳将军的儿子是怕死鬼、无能鼠辈。今天一大早,刺史府门口就去了好多人,为左校尉请命,要求严惩柳将军的儿子。
“奴婢们想着,咱们家也是从美罗城撤退出来的,想必也承过左校尉的情,要不要也去帮左校尉说话,所以才在这里议论。”
这小竹是来了白马城之后,曹氏才从外面买来的,以前并没见过左骄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一口一个左校尉的说。
知秀点点头,暗想这必定是兰方越指使,居然这么大的声势,都跑到刺史府门口去请命了,想必柳奔、柳新丰此时一定压力很大。
“外面的事情不要瞎议论,快去给我打水来洗漱,等下我要出门。”
小竹赶紧小跑去打水,另两个丫头也赶忙散掉了。
知秀拢了拢衣服,也回了房。
小竹一路跑到离厨房很近的水井边,那里早有一个人在等候,是曹氏的心腹吴妈。
“吴妈!”小竹跑得气喘吁吁。
吴妈蹙眉道:“干什么,有鬼在后面赶啊?”
小竹道:“你有话快问,二小姐等着我打水去洗漱呢,她起床时叫我,我没听见,她发了好大脾气。”
吴妈啐了一口:“早叫你们这些小蹄子做事当心。我问你,昨夜二小姐睡得怎么样?”
小竹道:“二小姐开始睡得安稳,半夜的时候做了噩梦惊醒了,浑身都是冷汗,可是我问她的时候,她却什么也不肯说,要了杯水喝掉,就让我出来了。”
“没别的了?”
“没别的了,我出来之后还候了一会儿,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大约两刻钟的样子,二小姐又睡着了。”
这就是小竹向吴妈做出的全部汇报。
吴妈也不多说什么,板着脸道:“你赶快打水,仔细伺候二小姐。”
“是。”小竹赶忙打了水,往知秀房里赶。
而吴妈则径直去了曹氏房里,曹氏也刚起床不久,正让人准备早饭,见吴妈进来,便把身边人都打发出去,因西门宗英还在里头睡着,便拉着吴妈到了外屋。
“怎么样?”曹氏低声问。
吴妈低声回答:“二小姐昨夜果然做梦了,做了个噩梦,只是小竹那丫头笨,什么也没问出来。”
曹氏道:“问不出也没什么,别打草惊蛇就好。看来那巫师给的香料果然是有用的。”
吴妈道:“巫师说要把那香料一连点上七天,七天之后把二小姐床头的通灵铜牌取下交给他,他就能给二小姐做法了。”
曹氏点头,道:“你吩咐小竹,让她好好地给二小姐守夜,不许偷懒。另外让她嘴巴紧点,别把这事儿往外说。”
吴妈保证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盯紧她。”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早饭便来了,自去叫醒西门宗英不提。
而知秀这边,在小竹伺候下,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又吃了早饭,便打算出门。
刺史府军审会议,将决定左骄阳和柳新丰的命运,这样的重头戏,她当然很关心。更何况,还有她在背后出谋划策的成果——百姓请命的好戏看。
然而,就在她踏出房门的这一刻,曹氏来了。
“上哪儿去?”曹氏冷冷地看着她。
知秀暗道一声糟糕,嘴上道:“就是出去逛逛。”
曹氏道:“前两日不是才去过柳园,又想出门?哪家贵族小姐像你这样,老爱往外跑。”
知秀实在想去刺史府,便恳求道:“就出去一小会儿好不好?”
“你先说,你要出去干什么?”曹氏毫不放松。
知秀便道:“月底金家不是要来了么,你们要议我跟金大公子的婚事,我总要打扮得好一些才能见人吧。我想着,去买一些好的首饰衣裳,也要给咱家挣些体面。”
曹氏道:“嗯,这话倒不错。”
知秀心中一喜。
“不过,咱们家的女孩儿要买首饰衣裳,哪里用得着自己去外头买,况且外头那种街面上的店,也没什么好东西。只叫人到家里来,给你定做就是了。”曹氏话锋一转,再一次堵住了她出门的路。
知秀很是无奈,嘟囔道:“整日在家里,闷也闷死了。”
曹氏冷酷道:“有那么多礼仪规矩要学,你会闷?”
知秀大叫:“不闷死,也烦死了!我今天就不学了,你就是打我,我也不学!”
冲曹氏嚷嚷完,她就跑回房里,蓬一声把门关上,来落了锁。
曹氏冲里面喊:“有本事你就关自己一天,也别出来吃饭!”她对身边的吴妈和小竹道,“吩咐下去,不许给小姐送饭。”
吴妈和小竹目瞪口呆地应了。
知秀怎么可能真的不出门,前脚反锁了房门,后脚就从后窗爬出去了,曹氏还在前头院子里给吴妈和小竹下命令呢。
她避开下人日常经过的道路,专走墙根底下、树后小路,居然十分顺利地就躲过了所有人,偷偷地开了角门溜了出去。
也是因为家里好几个下人都是新买进来的,曹氏还没整治顺当,看角门的那个婆子偷懒打盹去了,竟叫知秀偷溜成功。
出了家门,她便一路小跑,直到确信家里人不能轻易地追上她,这才一路打听着,往刺史府而去。
西门家在城东南,刺史府却在城西,相隔遥远,她走了两刻钟,便觉得累了,有心要雇个车,身上却又没带钱,只好坚持走下去。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两条腿都走软了,便走入一个僻静的巷口,在一家店铺边门的台阶上坐了,毫无形象地喘气歇息。
这店铺前门临街,边门靠巷,还有一个后门,带着后院,是给来店铺的贵族们停车马用的,这时有一辆青帏黄流苏的油壁香车从店铺后院驶出来,压得巷子的青石板路辚辚作响,打知秀跟前经过。
车里的人正巧挑起窗帘朝外看。
“咦?这不是西门二小姐吗?”
知秀正垂头坐着揉小腿,听见有人叫出自己身份,便抬头去看,见那车窗里露出两张娇嫩的面孔,竟是文世兰、文世玉姐妹俩。
“停车!”
文世兰叫停了车子,隔着车窗,对知秀道:“绣心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知秀觉得抬头说话的姿势太累,便站起来道:“我要去刺史府,走的太累,在这歇一会。”
文世兰哦了一声,坐在她里面的文世玉便笑了出来,道:“绣心小姐怎么跟那些粗民野夫似的,随便就在地上坐了呢。”
文世兰回头瞪她一眼,又对知秀道:“小妹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绣心小姐千万别介意。”
知秀拍拍自己的裙子,自嘲道:“我本来也学不来什么大家闺秀的矜持,觉着做人啊,随心所欲是最好的了。”
“随心所欲?”文氏姐妹咀嚼着这四个字,觉得很新鲜。
文世兰道:“绣心小姐是一个人出门吗?”
知秀点头说是。
文世兰也不问她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出门,人家都说了随心所欲了,便道:“我们正要回家,与刺史府顺路,绣心小姐若是不介意,请上车一起过去可好?”
知秀高兴道:“如此就多谢了。”
文氏姐妹的油壁香车空间挺大,已经坐了她们姐妹两人,还有两个丫鬟,加了知秀一个人,居然也不拥挤。
马车重新启动,妹妹文世玉好奇地问道:“绣心小姐去刺史府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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