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怡在梦中不断的徘徊,就是怎么也走不出黑暗的束缚,她哭得很伤心:“这里是什么地方,好黑呀,爹爹、娘亲、义父、义母,你们在哪里,为什么要把怡儿丢在这里,这里好黑呀,怡儿好怕。”
“春花姐姐,你看主子哭了,是不是疼得厉害,还出了好多汗。”秋月掀帘子进来一看见床榻上的沈心怡便道。
“还真是,这会儿已经有一个时辰了,按太医的吩咐,应该换药了。你去打盆热水来,给主子擦擦汗,我给主子换药。”春花道。
秋月出去没有多久,就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打湿帕子,拧干,给沈心怡拭脸上的泪珠和额头上的汗水,春花小心翼翼地取下包裹着伤口的纱布,一看见那道刺目的伤口,春花的眼泪便落了下来。这时秋月也注意到了伤口,惊呼了一声:“呀,这么深的伤口。”
春花手上的动作更加愈加轻柔,瞪了秋月一眼,“小声点,别吵醒了主子。换个干净的帕子给我。”
换着药的沈心怡只觉得好像有人在梦中拉扯她一样,身上好痛,痛的她眉头又皱起来了,冷汗也像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
“春花姐,你轻点,你看主子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一定很疼。”秋月便给沈心怡擦汗边小声道。
换好了药,春花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宫中秘制的刀伤药就是效果好,主子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真是谢天谢地,看着沈心怡身上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春花便对秋月道:“秋月,过来帮我给主子把这汗湿的衣服换下来,这样主子也会舒服一些。”
春花和秋月两个人一起动手,帮沈心怡小心翼翼地换了衣裳,再帮她掖好被角,就端着水和换下来的纱布一起出去了。
沈心怡觉得自己身上不再疼得厉害了,小心翼翼的站起来,环顾四周,还是那么黑,她向前跑着,跑着,大声呼喊着:爹爹、娘亲、义父、义母,你们快出来,怡儿来找你们了……跑了好久好久,她觉得自己很累,这时候,她想要见的人都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笑着对她说:“怡儿,不要再往前走了,你快回去吧,你快回去吧。”
沈心怡看着他们高兴得道:“爹爹、娘亲、义父、义母……你们来接怡儿了,怡儿好想你们。”
“回去吧,孩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些回去吧。”
沈心怡愣住了,心里想着,“回去,回到哪里去。”她看着他们道:“不,我不会去,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们,我不回去,我要和家人在一起。”
又听见了了这句话,“回去吧,孩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些回去吧。”沈心怡摇着头,向着他们的方向跑去,只见他们的影子越来越淡,直至消失,她痛哭失声。忽然之间,她似乎听到了卫婉儿的声音,“怡儿,你怎么哭了?”
“婉儿,婉儿,你在哪里?”她继续向前走着,竟然走到了姜国的王宫之中,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就是姜国被大楚灭国的那一天。
这一天,她永世也忘不了。这些日子她和卫婉儿都没有出去,因为柳妃说,不安全,不许他们出去。她知道,大楚已经攻打过来了,整个姜国的王宫一片静谧,宫人们都惶恐不安,连平日里最喜欢叫的小鸟也似乎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不在欢快的鸣叫,蔫蔫的呆在笼子里。她已经听说,有好些宫人逃了出去,这京城里面好多人也已经逃走了,正在思量间,只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响,她赶紧跑进去,原来是卫婉儿,打翻了绣花的架子。
“婉儿,怎么了?”
“怡儿,我心里烦,不想刺绣了,心里又闷得慌,就把气撒在它上面了。”卫婉儿一面不高兴地道。
“你呀,还是老样子,这可是你最喜欢的百鸟朝凤图,你不是说绣好了要给你母妃当生日礼物吗,现在看你怎么办?”
“哼,你不说我母妃还好,一说我更生气了,她都不让我出去,派人看守着屋子,我都快要闷出病来了,也不知道外面的花儿开成什么样了,还有啊,怡儿,咱们偷偷酿的梅子酒也已经好了吧,我还想尝一尝呢,可是又出不去,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卫婉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生气她的母妃不让她出去。
“好啦,好啦,别再生气了。我这就让小凳子去给你把梅子酒挖出来,再拿一些糕点来,好不好?”沈心怡看着卫婉儿那气呼呼的样子,好笑的道。
卫婉儿高兴的跑过来,一把抱住沈心怡道:“嘿嘿,还是怡儿对我最好了。”
等到酒被拿出来,糕点、小菜摆在桌子上,两个人做下来吃着,吃了一会儿,沈心怡只是愣愣的看着,没有怎么吃,卫婉儿一会儿吃吃菜,一会儿品品酒,开心得不得了,忽然看到沈心怡发呆的样子就问道:“怡儿,你在想什么?不会是在想你的父亲吧。那应该没事,我相信你父亲一定能够把大楚军给赶出去的。你放心好了。”
卫婉儿看着这样的沈心怡,心里面有些不高兴,还想说一说,话到嘴边,又把话咽到了肚子里。她知道沈心怡这几天很敏感,常常晚上睡不着觉,倚在窗口看,因为在前线负责领兵抗敌的正是她的父亲李长清,所以卫婉儿也一直体谅着沈心怡。
“知道了,”沈心怡喝下酒杯中的梅子酒,酸酸的。她听了卫婉儿的话,嘴上虽然是这样说的,可是心里却想起刚刚出去拿东西时,宫人纷纷逃窜的样子,心里觉得十分不安,总觉得今天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她想着连日来柳妃一直陪在姜王身边,而她们却被关在寝殿里,不允许出去,只有她拿吃食的时候才能够出去。而且她听说,这一次大楚领兵的又是和自己的父亲齐名的大将,父亲现在怎么了,能不能打败大楚的军队呢,她只觉得从心里生出许多的恐惧,要生生的将她淹没,不想再去想了,可是却总是忍不住再想。
还正思量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小宫女的尖叫声,沈心怡暗道;“糟糕。”她立马站起身,拉着卫婉儿到窗口去看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见凄厉的惊叫声和呼救声,到底怎么了,她们两个人都不知所措,愣愣的看着窗外。
正在她们不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柳妃衣冠不整,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对她们两道:“快!快!藏起来。”
看到母亲来了,卫婉儿惊慌的心情有了一点安慰,问道:“母妃,到底怎么了?”
沈心怡也看着柳妃,心里一下子就被恐惧淹没了,她的家人呢,父亲呢,拉住柳妃的衣服问道:“娘娘,发生什么事了?我爹爹呢?娘娘,你快告诉我……”
柳妃不敢去看沈心怡的眼睛,她心里十分害怕看到沈心怡那双满含期待的大眼睛,只是一味的催她们藏起来。还没有等她们藏到密室里,宫门就被砸开了,一队人马闯了进来,门外的小宫女立马尖叫一声,倒在了血泊里,隔着门,沈心怡都已经闻到了那浓重的血腥味,柳妃这时候已经急得不行,手忙脚乱的,正要打开密室的门,门就被踹开了。
他们是谁?看那衣服和盔甲,沈心怡心里一惊,那不正是大楚的军服吗?
大楚军攻进来了!
大楚军攻进来了!
大楚军攻进来了!
沈心怡的脑子里就剩下了这么一句话,父亲呢?母亲呢?姐姐和妹妹呢?家里面怎么样了?她的心此时被恐惧的手紧紧的撕扯着,疼的灵魂都快要出窍了。
柳妃转过身,把两人藏在她的身后,强装镇定的看着眼前的人道:“你们要做什么?”
十几个士兵对她的话不予理睬,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柳妃,她刚刚一阵着急,从姜王那里急匆匆的跑过来,衣冠不整的,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皮肤,看的那十几个人浴火高涨,紧接着他们又瞄到了躲在身后的卫婉儿和沈心怡,眼中的欲火更是燃成一大片,立马就冲了上来。
“你们要做什么是,我们是姜王陛下的妃子和公主,你们不是说只要我们献上玉玺投降,就保我们王族平安无事吗?”柳妃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此时什么都不怕,强忍着不适,厉声喝道。
那几个上前的士兵被她的声音给吓了一跳,立马变了脸色。这是对强者的挑衅,真是不知死活。他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大声笑道:“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都已经灭国了,还哪来的什么王族。”话没说完,就一马当先的冲上,率先扯住柳妃的衣服将她狠狠地摔在地上,立马欺身上去,柳妃奋力抵抗着,随后又有三个人冲了上去,钳制着柳妃的手脚,下一刻,就听到了布帛撕裂的声音。沈心怡和卫婉儿想要冲上去,可是却被另外一些人团团围住,就像是被围在了笼子里,怎么也跑不出去。
卫婉儿此时已经被抓住了,哭了起来,沈心怡还处在一片恍惚中,她想这会不会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就没事了,还可以看到卫婉儿生气的样子、娘亲微笑的样子、爹爹舞剑的样子……
猛地一声尖叫,那是谁,是柳妃。
沈心怡的瞳孔一下子缩紧,醒了过来,就在此时,那些人已经上前来,伸手就要来抓她,沈心怡虽说是一个弱女子,可也跟随父亲学过几年的功夫,只见她一推一挡,就把上前来的那个楚军给打翻在地,其他人看了更是嘿嘿一笑,心里都想着这样一句话,能够拔掉小野猫的利爪,可真是一件痛快的事。他们纷纷摩拳擦掌的上前,几个回合之后,她没有了力气,就被她们给抓住了,就在他们要撕沈心怡的衣服时,一个声音传来。
“都给咱家助手,干什么呢。”随着这声音,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公公走了进来。那些抓着沈心怡、卫婉儿的楚军立马松手,就连那个刚刚扑在柳妃身上的头领也站了起来。
“公公,您有什么事?”领队的那个人一副恭顺的样子问道。
那个太监哼了一声,不予理睬,径直走到沈心怡跟前,一把就抓住沈心怡的下巴,迫使沈心怡抬起头,一看清沈心怡的相貌,他立马眼放光芒。
“好好好!”,他惊喜道:“真是一幅闭月羞花的好样貌啊。”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沈心怡不想回答,好像将眼前的这些人碎尸万段。
“她叫沈心怡。”柳妃从地上爬起来,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太监的出现是一个很好地转机,如果错过了,只怕会受到这些士兵的凌辱。
“什么出身?”太监又问道。
“是公主的侍读。”柳妃答道,一看太监的脸色不太好,忙又补充到:“出身姜国的贵族世家、书香门第,是千里挑一的。”
“嗯,不错。”太监听了之后笑眯眯的点点头。
“幸好咱家赶得及时,要不然,这样的美人儿岂不是让你们这些粗人给糟蹋了,这样的姿色,这样的出身,是你们能够享用的吗?也不看看自己的祖上积了多少的阴福,这样的人儿只能进献给贵人,哼,你们呀,一边站着去。”老太监狠狠的训斥着这些士兵。
一队人马皆低着头,默不作声,心里却是恨得要死,可是又不能和这个老太监动粗,要是动了粗,他们的粮饷可就要没有了。
这个老太监是内务府的一名管事,大楚每一次出征都会有内务府的管事太监随行,名义上是为了宣旨之类的事情行个方便,实则是为了及时点数战利品,上缴国库,以防官兵私吞,还有就是为了采选美貌的女子进献给皇上和贵族。
老太监又看向柳妃道:“把你怀里的人儿也给咱家瞧瞧。”
柳妃拉出卫婉儿,一看卫婉儿脸上有灰尘和血迹,忙拿衣袖给她擦擦脸,这才让老太监看。
“不错,不错,这个比起刚才那个有一点点逊色,不过也是个顶尖的美人,没想到这小小的姜国美人儿还真不少,不虚此行啊。”老太监说着又看向柳飞,柳妃此时正忙着拉扯手上的衣服,试图遮住自己裸漏在外面的肌肤。老太监看着也点点头,甚是满意。
“公公,这是个破了身的妃子,不是什么公主,不如就赏给我们吧。”士兵中一个胆大的一看三个美人儿,一个都没有吃到嘴,都要被眼前的这个老太监带走,心里一阵着急上火。
老太监犹豫再三,还是挥挥手道:“好吧。”
柳妃一听,面色苍白,浑身颤颤巍巍的,都快要晕倒了。几个士兵在那里兴高采烈的就要上前。
就在这时,院门被打开,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传大将军的令,所有的俘虏都不得杀害,一律带到正殿。啊,张公公,您老在这儿呀?”
“有什么事吗?”
“回公公的话,是正殿那边再清点俘虏,那个姜王一直念叨着柳妃,恳求大将军要和她在一起,大将军就命我找到她,把她带过去。”
“哦,还有此事,那个姜王已是亡国之君,还念念不忘一个妃子,真是没出息呀。”老太监讥讽道。
“你就是柳妃了。”老太监看着柳妃道。
柳妃连忙点点头,生怕自己留在这里,被这群士兵给糟蹋了。
“好吧,你把她带走吧。”老太监点点头。几个士兵一下子神情沮丧,直呼倒了大霉,又将目光看向了周围那瑟瑟发抖的侍女。
柳妃松了一口气,看向沈心怡和卫婉儿,确是神色一变。立马拔下头上的凤钗塞到老太监的手里道:“公公,恳求您让我和女儿说句话,”柳妃眼中含泪望着老太监,看老太监脸色不佳,跪下道:“公公求您了,就一句话,这辈子我一定记的公公的大恩大德,日夜为公公祈福。”
看着跪在地上的柳妃,老太监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再为自己求人治病的时候,也说的是这样的话,动了恻隐之心,就点头答应了,又道:“顺便,也替她们收拾一点衣服,洗洗脸,好生打扮一番,说不定还会有好的造化。”
柳妃闻言连忙谢恩,又塞给太监一个自己最喜欢的玉佩,便拉着两人进了屋。
一进屋,她便手脚麻利的捡了几件两人平日里常戴的珠花、首饰,打开柜子,拿了几件不是特别出彩的衣服,又把沈心怡平日里面珍藏的包裹拿出来。飞快的扯了一段锦缎将这些东西包起来,递到两人的手里。她把头凑近沈心怡的耳边低声道:“怡儿,终究是我们对不起你们李家,切记不可与人说你姓李,切记,包袱里的东西必要时可以救你一命,是福是祸就看你的造化了。”她拿出帕子为沈心怡擦擦脸,眼神中的绝望令人心惊。
“母妃……”卫婉儿扑过来紧紧地抱住柳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婉儿,不要哭,不许哭。”柳妃紧紧地抱住她,“这次我们都是要到楚国的国都去,你们两个在路上一定要千万小心,互相小心。婉儿,尤其是你,千万不能再像以前在宫里一样,耍小性子,更不准和别人顶嘴,一定要低头做人,等到了楚国的国都,母妃一定派人去接你,你一定要听话……”她说着说着,自己也呜咽着哭起来。“早知道投降之后,这亡国奴的日子这样难过,还不如早早的自尽,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我苦命的孩子为何要受这般苦楚。”
还没有说完话,那个传令兵就冲进来,不管不顾的拉着柳妃就要走,卫婉儿紧紧地拉着柳妃的衣服不放手,柳妃一狠心,将衣服撕下来,头也不回的走了,任凭女儿在后面哭得如何凄惨,她都强忍着不再掉一滴泪,因为,她明白,只有这样才能够保全自己的女儿。沈心怡的耳边回荡着卫婉儿的哭声,她看着远去的柳妃,心里第一次产生迷茫,她又会去哪里呢?
她们两个就这样被那个张公公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宫殿,那里原来就是储秀宫,自从柳妃进宫以后,盛宠三千,这座储秀宫就渐渐的荒废了,再也没有新的秀女住进来,如今却反而成了关着她们的好去处。一到那里,就看到了已经有好几位公主、权贵之家的女子和美貌的宫女了,往后的几天里,不断地有貌美的女子被送进来。不论是何出身,只要年龄在十五六岁还没有出家的少女,都统统被送到了这里。
每一次进来新的人,都会带来新的消息。比如,这一次,就知道了丞相大人不愿意投降,投毒杀死了自己家里所有的人,然后对着宗庙的方向自刎了;还有,工部侍郎的儿子曾经在战场杀掉了一个大楚国的贵族,这一次他们家,男子被五马分尸,女子都遭凌辱;还有,某某侍卫砍死了几十个大楚士兵,最后被乱棍打死……
沈心怡每次听到一条消息都会胆战心惊好久,她好想知道自己的家,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可是进来的人从来没有说起过。
一开始的时候,她们这些人当中还有寻死觅活的,不吃不喝的,可是当她们看到那些人被拉出去之后,被那些士兵一个个凌辱,她们都吓得抱成一团,连哭泣都忘记了。在那之后,她们每天都看着那紧闭的大门,竖起耳朵听着宫院里面的声音,每一次的惨叫声响起,卫婉儿都会扑进沈心怡的怀里,哭着耳朵直发抖。
在这座宫殿里面,楚军对她们还算是不错,每天的饭食按时送来,生病了还有专门的太医为她们诊治,偶尔还能放她们出去在院子里走一走。在这里,不管你以前是什么地位,现在不过是一个阶下囚,呆的时间长了,大家都慢慢熟悉起来,这些人里面有沈心怡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那个楚国的将军不是说,只要我们开城门投降,就不为难我们吗?”一个声音响起,沈心怡一看,原来是卫婉儿的姐姐,德妃的女儿卫颐玉。
一个机灵有些活泼的小女看看门口,向她们招招手,一众人都围过去,她是御史大夫的女儿,叫陈蔓萝,只听她道:“那是因为在攻城的时候,楚军死亡不计其数。我听父亲说,李将军英勇无敌,四次打退楚军的进攻,消灭了十五六万人呢。想想以前的那些小国,哪一个不是被大楚轻轻松松的给灭掉了,这一次他们受了这么大的损失,哪能不杀人泄愤呢?”
“是呀,虽然我家里没有人当官,可是我哥哥也是在前线作战的,我听他说,李将军一箭就射死了一个先锋官,而且那个先锋官还是其中一个将领的儿子呢。”又一个女孩子小声道。
“那他们一定恨死李将军了。”陈蔓萝惊呼一声,忙又捂着嘴小声道。
“是呀,我听说楚军一进城,就率重兵团团围住了李将军府,”那个少女又说,“我当时也是被塞在马车里,风吹起帘子,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我们这样文臣家里的人都被杀的只剩下了我和我姐姐,何况李将军呢?”陈蔓萝叹了一口气又道:“那楚军在李将军那里吃了那么多亏,还不得全都讨回来,肯定是一个都不留的杀光了呗。”
听完这些话,一众人都沉默不语,只听的一个人哭了起来,然后好多人都哭了起来,卫婉儿也想起了她的母妃,不知道他们如今在哪里,也呜呜的哭起来,只有沈心怡脑海里回荡着陈蔓萝刚刚的话。
被杀光了!
被杀光了!
被杀光了!
在这座宫殿里的女孩子,那些和沈心怡认识的都不知道她的身世,她们虽然知道李将军的夫人是她们姜国的第一美人,姓沈,但是没有一个人会把她和沈心怡联系起来。
沈心怡虽然是李将军的女儿,却自幼儿随母姓。将军父亲对她十分喜爱,因为她是家里面长得最像母亲的,但是脾气却像他的,自己的舅父舅母一直没有孩子,再加上舅父医术高明,曾经救过父亲,他们就把沈心怡过继给了舅父他们这边,舅父教她医书,是她的义父也是她的师傅。在山里面隐居的日子,她最喜欢跟着义父去山上采药,在山里玩上一整天,回来之后,弄得一身泥巴,被舅母叫做“泥猴子”,洗完澡,吃过饭之后,他们三个人一起整理采回来的药材,每天都快得很快乐。而将军父亲有时候还带着娘亲、姐姐、妹妹来这里住上几天,将军父亲还会说,以后要是不打仗了,就来这里隐居,快活似神仙呀。那时候的沈心怡很是高兴,因为她有两个爹爹、两个娘亲、两个家。
沈心怡握紧自己的手,指甲狠狠地抠在了肉里,血都流出来了,还不觉得疼,这是第一次,她知道乐恨是什么滋味。
这里很多少女只知道她沈心怡不过是卫婉儿的一个侍读而已,因为师父救治柳妃有功,就破例被留在了宫里面做了公主的侍读。
渐渐的哭声止住了,没有人在说话了。因为她们都在彷徨,她们不过是一个个战利品而已,没有自由,谁想要就会分给谁,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在这个乱世里,有谁会是自己一生所求的那个良人呢,呵呵,没有了,她们这样的女子,没有好的日子,有的只是无尽的苦楚。
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直到十几天之后,从早上开始,她们就挨个梳妆打扮,被带离了姜国的王宫。沈心怡走在王宫里,看着昔日的繁花似锦御花园和今日一片凋零的御花园,心里面晦暗不已。
楚军开始北撤,一排排的大车看不到头,两边是守卫着的士兵,旌旗招展,大楚的气质在风中高高飘扬。车队最前面就是姜王和姜王后以及柳妃的身影。被押送的皇室子弟以及宗亲有上千人。一个个大箱里面装满了从姜国搜罗来的珠宝玉器,名贵书籍,珍贵香料。
沈心怡她们这些人行至宫门口,就被分成几拨,分别上了早已安排好的四辆马车里,她们是要献给皇上和贵族的贺礼,娇贵得很,自然不会让她们步行。
与卫婉儿、沈心怡同车的是另一位公主卫颐玉和陈蔓萝,四个少女之间还算相熟,彼此眼神流转,也不说话,但是已然察觉到她们都很欣喜。
当夜晚扎营的时候,还没有完全天黑,就听见了远处士兵传来的发狂的笑声,还夹杂着好些女子的哭声,她们都知道,那里是军妓营,是供这些士兵来发泄欲望的。每当这时,她们四个总会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负责看守她们的是一群小太监,为首的就是那日的张公公。两边也有一些士兵,以防她们逃跑,每当她们下车洗漱或是透透气的时候,那些士兵的眼睛就会冒出绿光,像极了夜里吃人的狼,让人浑身发凉,她们这些人都会尽量的呆在车里面,不再下来。
上路的第六天,还是出事了,就是沈心怡她们这一车。
那天晚上,卫颐玉和陈蔓萝一起出去解手,生怕碰到了那些士兵,一直等到四处没有了人声,才心惊胆战的去了,可是还没有多久,就听到了一阵哭喊声,沈心怡和卫婉儿赶忙下车,只见远远跑来一个人,是卫颐玉。她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身后似乎还有五六个人追着,一看见卫颐玉跑到了车队这里,就停了下来,可是又有些不甘心,还在那里张望着。
她们三个人抱成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恰在这时,那些太监们被吵醒了,一看到卫颐玉的样子,立马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大吼道:“还不给我滚一边去,这些人是你们这些下作的人能享受的吗,还不把衣服穿好,给我滚得远远地,小心我让师傅阉了你们。”这些小太监骂得很凶,很狠,那些士兵唾了几口唾沫,愤愤然的走了。
“蔓萝呢?”卫婉儿拉着卫颐玉道。
“蔓萝她…她…被抓走了”卫颐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害怕的不行,脸上满是恐惧,说话都说不完整。
这时张公公闻声也起来了,一听一个被捉走了,立马生气的大喊:“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找?”
小太监们立马四处去找。沈心怡她们这些人也要去找,张公公不许,可是一想到他们都去找,万一又有人捉了她们去,这可如何是好,挥挥手,也就让她们和小太监一起去找了。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找到了。蔓萝就在那颗大树后面,只见她身上的衣服早已不能蔽体,浑身都是青紫的痕迹,头发散乱,眼神呆滞,她穿的是粉色的衣衫,那上面还有一抹刺眼的血迹,即使载愚笨的人也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
“蔓萝,”几个少女呜呜的哭起来,被惊醒的少女们也纷纷跑过来看,一看眼泪儿都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小太监们立马过来,拿过一件披风,就把躺在地上的陈蔓萝给带走了。
对于这些士兵来说,亡国的女子,本该就是他们的,他们辛苦征战,就应该让他们玩乐才行,一个小小的女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张公公气得心肝儿乱颤,当下拿下了那几个士兵,狠狠地打了一顿。因为他早已经把这些人的画像送回了国都,那些贵人们都已经看好了自己想要的,这一下子少了一个,他上哪儿去找呀。处置完之后,又一一核对了人数,命人好心看守,这才走了。
但是陈蔓萝呢,那些太监们把她扔进一个浴桶里面,立刻就有粗使得婆子上来,给她洗澡,洗完之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梳妆好之后,就把她扔进了军妓营。
第二天,张公公对她们看守的更加仔细,一天三次核对人数,生怕弄丢了一个,夜晚也会留着小太监们轮番守夜,就怕再出个什么事来。
两天之后的早上,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几个女孩子早已经在马车旁洗漱起来,远远地看近几具尸首从营帐里面拖了出来,每天晚上都有忍受不住折磨而惨死的女孩子,这样就拖出来。
只是这一次,那几个士兵像故意似得从她们眼前拖着尸首走过,最先头的那个女孩,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是满满的恐惧、绝望和痛苦,美丽的脸庞,此刻已经辨认不出来了,嘴角还似有一些白浊之物,身上赤裸着,没有衣服蔽体,全身都是青紫的痕迹,看上去好像还有鞭子打的一样,胳膊上还有一个贱人的“贱”字,那双美丽的腿,此时已经变了形,鲜红的血流了一路,那是陈蔓萝。
几个女孩子尖叫起来,扔下手中的东西,跑到了车里面。
卫婉儿也“啊”的一声,扑进了沈心怡的怀里面,两手抓着沈心怡的衣服,瑟瑟发抖,眼泪打湿了沈心怡的衣襟。
沈心怡却像是被定住了魂魄一般,看着陈蔓萝的尸首,她只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换成了她的姐姐,妹妹,她们是不是也在那一天遭受了这样的折磨,想着想着,她只觉得胃里面一阵翻腾,急忙推开卫婉儿,俯下身吐个不停,一直都把胆汁吐出来了,还在吐。
这一天,沈心怡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脸色变得很难看,晚上也不睡觉。但是卫婉儿却觉得她好像变了,但是哪里变了,她又说不出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沈心怡,希望她说点什么,可是沈心怡一句话都不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也许是心理面还存着的一丁点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吧,她只觉得心里似有一团火,在不停的燃烧,好像又有什么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一般,她慢慢的冷静下来,好好的吃饭,好好的睡觉,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还会对卫婉儿柔柔的一笑,因为,仇恨已经在她心里面发芽,总有一天她会报仇的,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好好活下来。
一旁的小太监小福子看着沈心怡,心里嘀咕着,这个女孩子这几天很是奇怪,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下马出来洗漱,并且会睁大眼睛仔细的瞧着这些尸体。发生了那件是以后,都没有女孩子敢在这个时候下马车来洗漱了,都会刻意的避开这个时间段,过去了再下车来,只有这个女孩,连日来皆是如此,真是好生奇怪。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小凌子看着发愣的小福子道。
“看那个被拖出来的女子,可真是长得貌美如花,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儿,就这样被他们这些下贱的人给糟蹋了,老天真是不开眼呀,真是一群不要命的,也不怕遭报应。”小福子瞧着那个刚拖出来的尸首道。
“那是她没有运气,没遇见咱师傅,”小凌子说:“嘿嘿,那要是早碰见咱师傅,凭她那样貌,绝对会有一个好去处,岂会落到这群人手里面,惨死。”
“得了吧,”几步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太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跑过来说:“这个可不行,你们还不知道吧?”他指指那个尸首道:“她姓李,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是那个李长清的女儿,夏将军对他们家可是恨之入骨呢。”
“是了,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好像夏将军家里的嫡子叫什么夏什么的,被那个李长清给刺死了,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那个小太监道:“所以说呀,即使师傅去说情,那也是白搭,我可听说夏将军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儿子,宝贝得不得了。”
“说的也是呀,如今宫里面,谁人不晓的夏贵妃,那可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呀,谁人见了不得绕道走呀。”小福子叹了一口气道。
“唉,这是么时候才能回去呢,这外出的活儿虽说油水多,可是都快累死了。”小凌子又道。
“你呀,就是个不知足的,捞够了,就想着赶紧回去,出来的时候怎么生怕师傅忘了你似得。”小福子在一旁笑道。
……………
沈心怡听着听着,忽然插嘴道:“几位公公有礼了,”说着便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塞到了他们的手里,几人立马笑眯眯,又四下看看,将东西收进袖筒里。
小福子,本想不理会沈心怡,可是看着沈心怡生的貌美,此时又是一副温顺有礼的样子,对她心生好感,便笑着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沈心怡又施了一礼,问道:“几位公公,你们刚才说的那位大将军是这次领军的夏承志夏大将军吗?”
“是啊,你问这个做什么?”小福子又道。
“没什么,我只是听说这个夏将军是齐国的……”
“打住打住,这话可万万说不得……”,那个小太监立马打住沈心怡的话,看看四周:“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旧事了,现在的夏将军可是大楚的顶梁柱,深得皇上信赖,说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多谢公公提醒,是我失言了。那你们说的夏贵妃又是什么人呀?”
“噢,那个是夏将军的女儿,也是嫡出的小姐,长的那是堪比西施呀,眼下正是得宠的人儿,是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呢。”
“原来如此,那夏将军的儿子………”
“噢,你说的是夏彦成少将军,唉,如果不是他死在了李长清的手上,你们姜国也不会死这么多人的。这不,我好像还听说夏将军为了泄愤可适当着那李长清的面凌辱了他的妻子,把李将军活活给气死了不算,还命人鞭尸,啧啧,真是惨死了,死了还要受着折磨,不得入土为安。”
“真是想不到,一个堂堂大将军,竟然做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可是我听说,这夏将军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小凌子又插嘴道。
“是还有一个,比死去的这个还大二岁呢,可是却是庶出,嫡子就那么一个,还死在了战场上。”那个小太监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可是语气里面却是带着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死了倒好,他那个嫡子,简直就不是个东西,在外面也是声名狼藉,欺行霸市,欺负良家妇女。”小凌子又忍不住道。
“是呀,我记得在宫里面的时候,有一次,我去给夏贵妃送东西,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就甩了我几鞭子,踹了我几脚,结果,我要送的东西被打烂了,又被夏贵妃给打了三十大板,你说我冤不冤,这一次死了可真是好,大快人心啊。”
“我说,你们两个还要不要命了,说起来还没完没了了。”那个小太监看看四周没有什么人才放下心来,他的姐姐也是被那个夏将军的儿子给侮辱了,然后才抛下几个月大的小侄子给悬梁自尽了,他每次看到夏彦成,恨不得杀了他,虽然他在心里面已经叫好了好多次,骂了好多次,可就是不敢说出口。
这时候,尸首已经拖得远远地,再也看不见了,沈心怡目送着他们远去,眼神里面仇恨的火苗再闪动着。
“对了,一个小女子问这个做什么?”小福子还不忘问问。
“噢,没什么,公公,我只不过是一个亡国的小女子,问清这宫中的形势,就是怕自己万一做错了事,惹怒了得宠的贵人,白白丧了命。”
“那今天的话,你可不许跟外人说,说了我们可都要被咔嚓的。”小福子又警告沈心怡不许乱说话。
沈心怡回答:“是公公,我万万不敢乱说的,还请公公放宽心。这一路上还望公公们多多照顾。”
他们几个都笑一笑,不再说话,沈心怡也转身回车上去了。
回到车里面,卫婉儿看着沈心怡的眼神中透着冷光,便怯生生地问道:“
怡儿,出了什么事吗,怎么这么久?”
“没什么,我很好,只是在外面多透了会气罢了。”
卫婉儿听着沈心怡那冷冰冰的语气和那副森然的面孔,没有一点儿笑意,好可怕呀,这些天以来,她每天都看着沈心怡,却总是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虽然,她被母妃保护得很好,不知道宫中的勾心斗角,可是她还是觉得沈心怡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自己的好伙伴了。
没有几天,柳妃也去世了。她的身体虽然被义父治好了,但是只要不按方子吃药巩固,就会旧病复发。这些天以来,柳妃夜夜陪着姜王操劳,睡不好觉,又加之受了惊吓,一病不起,终于走了。卫婉儿连柳妃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一下子就变得呆傻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缓过劲来没有多久,就一口血喷出来,病倒了,时好时坏的,太医也诊治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病,倒把张公公给急的够呛。
到了楚国国都,她们就先被安排在了一件别院里面,休息了两天,卫婉儿好像也好了,第三天她们奉命梳洗打扮,其中最美貌的几人,卫颐玉、卫婉儿和沈心怡等人都被送进了宫,其他人就被赏赐给了将领。就这样,沈心怡的楚国宫廷生活开始了,也是她一步步走向复仇的开始,一步步的在爱与恨之间徘徊,谁是谁非,爱恨纠缠,是是非非,到底何时才能解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