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五娘子……二爷好像……今日带了个人回来。”焕春进门时有些支支吾吾地,此时向乐哥和向乐书正在在品香园正屋小阁的书房里,向乐书正在写给向乐哥的诗,向乐哥正在翻看姐姐这小书斋里的藏书。
向乐书喜文墨,所以品香园里有个特设的小书斋是专门分开建的,向乐书的藏书也颇多,屋内摆放的三个书柜都被填满了,还有许多卷轴堆放在小书案上。
“带了人?”向乐书大的笔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焕春,她方才听说祖母将娘亲叫去就觉得怪,让焕春去打听,这会儿看焕春的模样就知道不对:“什么人?”
“说是……徐侍郎送来了个妾……姓陶。”
“陶?”焕春刚说完向乐哥有些讶异地跟了一句,见姐姐和焕春都疑惑地看着自己知道漏了嘴,忙歪了歪头挠了挠:“陶还真是小姓啊……那……祖母应了?”
“是啊……夫人正让人去将西院的藤顷阁收拾出来呢。”焕春的声音慢慢放低,带着些不满。
藤顷阁不是一个小阁,而是个小院;竹青院虽然还有不少空的小院子,可妾室进来让她去跟丁夫人挤一处也是说不得闲话的,相对而言更应该说让她和丁夫人住一道才是对的。如今特让她另居一处,若不是父亲要求的恐怕就是她身份特殊。
向乐书觉着应该是前者;这女子必然是得了父亲宠爱,若是身份高贵必然不会成为让人当作玩物的美妾,况且这样什么都不做就匆忙领人进来,只有父亲待其爱惜才说得通。
“哎……娘亲心太宽了。”向乐书淡淡皱眉摇了摇头,去了张纸提笔书下“莫心悲,花终落地撵作泥。”
‘莫累己,儿女得有各自福。’
后一句是向乐哥添上的,向乐书看了眼妹妹:“你这是跟我唱反调?”
向乐哥摇了摇头:“娘亲若忍得辛苦,对身子不好。咱们也都明事了,何苦让娘亲为了我们隐忍。”
“阿耶定是一时鬼迷心窍。”向乐书咬了咬白牙。
“男女之情太难辩,当初阿耶纳丁夫人是为了二房后继香火,说情薄尚也过得去,那这位又是要为什么。”向乐哥不喜回道。
“友人赠妾难辞。”向乐书辩说:“徐侍郎是阿耶挚友,挚友赠妾不收,是打脸。”
“阿耶居中书侍郎已有些年,徐侍郎既是阿耶挚友自知阿耶秉性,怎会无缘故送妾。”向乐哥直了直脖子,徐侍郎赠妾那就是个借口,今日的事情她知道的明白,只是不懂为什么突然那姓付的娘子改姓作了陶,难不成还有一个人?
向乐书被问得垭口,有些恼转过头去看窗外,品香园里的春花正绽放着:“父亲不是惜玉之人,最是守礼,他待母亲始终如一,这次必然是鬼迷心窍。”向乐书的声音轻轻地,她这话不似是和向乐哥说的,跟似是在和自己说:“忍得,退得才得方圆。”
“得的是和睦,得不到情,也伤了心。”向乐哥的声音也低了,两人面上都浮着愁色,各自呆愣在这个春色盎然的时光里,却莫名有些冬末的气息。
“算了,这都是耶娘的事情,咱们两个插手许还是添乱。”向乐哥将自己写的那行字用墨涂了揉碎:“明日回府之后我不乱跑了,陪娘几日吧。若是那位陶娘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就让祖母做主将她打发出去吧。”
都不知道那腹里的是谁家的孽,留在身边始终有些不安心。
“嗯,咱们先去看看娘吧。”向乐书点了点头,扶着焕春起了身带着妹妹往正房走去。
岑氏正坐在房里面色有些不大好,她在与婉娘说着要去给新来的那位添的东西,听人道两个女儿来了就拂了拂手让婉娘去做事。
“娘,婉娘这些日子就不用管我那儿的事了,我有琳琅呢,她是稳妥的,让她帮我暂管清庭轩是可以的。”向乐哥看了眼出门的婉娘,知道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娘,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开口就是了。”向乐书也走上前难得说了句暖话。
“娘……怎么会有需要你们帮忙的,你们呀,好好的就成了。”岑氏勉强地扬起一个笑容,招了招手让两个女儿坐到她身边:“三娘,五娘,你们也都这个年岁了,是该知道夫妻的道理,特别是三娘。若是顺利,今年你也要出阁了;男人……有些事情你知道也就罢了,有谁会守得住一个女子终老的?若非是穷得无力那身旁必然有一二人,语气守住个人不若将儿女养好,日后也能享得清福。”
岑氏的话里有些苦涩,三娘也没吭声点了点头,向乐哥知道,娘亲这是冷了心,她不知道父亲是不是曾经也对母亲许过什么诺言,但是这十多年了,向府里的儿郎除了三房都是只一位妾室;娘亲必然也觉着有些难堪吧。
“娘,你不必为了我们难受,姐姐是个好的,必然会嫁好的。老天是有眼睛的,分得好坏的。”她张手环抱住岑氏轻轻在她肩头蹭了蹭:“娘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不然对身子不好。”
“我……我就怕,介时将你二人错嫁,如我这般,我心该多疼?”没有预兆地豆大的泪珠就掉了下来。
岑氏她不委屈,她是怕。
她自打进了这个家十余年都努力让自己做个懂事又不争娇宠的人,自己虽是嫡女却是庶家的身份,她自小胆子就不大,在兄弟姐妹中总是默默地将自己藏起来,她很怕给自己的爹娘惹麻烦。
到了十六嫁到了京城,向戎待自己当真不错。她和他二人也算是情投意合,他虽古板却十分尊重她,她深知他不是个轻浮之人,甚至丁夫人都是自己做的主给他纳的妾。
自己做主纳的那只会是心酸而已,而他今日亲自带了个人进门……这就是苦了。
她不想做个妒妇,可她现在真的好难受;她不能找人去说,因为她是个明事理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作为一个正房家母去将这位新人的起居都安排妥当,然后看着自己的男人守着另一个人,静静地等他回来。
天下的男子不会有例外的,但是自己的两个女儿……
这两个自己抱着含着长大的孩子也要经历自己这样的酸甜苦楚么?她们二人真的能面对么?
“娘,你放心吧,我和姐姐会好好的,姐姐出阁了还有我呢,我走了还有八郎呢,你不会只自己一个人的。”向乐哥抚了抚岑氏的背,听着她在耳边的抽泣像个孩子,她从来都只为了儿女哭泣过,也该为自己了。
“是啊娘,我走了还有五妹呢,八郎也还小,还会在你身旁好一阵子。等到八郎给你娶个媳妇回来,你不要难过了。”向乐书摸了摸娘亲的手有些心疼:“娘,你陪我去看看明日要穿戴的物件吧。我拿不准主意。”
“行。”岑氏用帕子拭了泪,扶着两个女儿站起身走到了门前,回过头向杵在那儿的婢子道:“若是陶夫人来了先带她去藤顷阁,让她晚些到正堂来用饭吧。”
话说完她就扶着两个女儿走了,而陶夫人此时正在来竹青院的路上,面上并没有丝毫喜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