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向府娘子的妇女唤沈陈氏,是玉燕阁沈掌柜的夫人;平日里她并不会出来帮着打理,可若是遇上哪家高门的贵妇娘子便会亲自出面招待,也算是特别优待。
今日沈陈氏穿着一袭湖色地菱纹罗裙与烟色菱纹暗花绸的上衫,发间只别了两支鎏金簪,看起来不失华贵却也未免朴素了些。
若是细看,那簪子都是前几年的过时样式。商家妇见贵族娘子时是有不得穿戴太过华贵的规矩,可是以玉燕阁这么大一间铺子来看,沈陈氏的打扮就有些奇怪了。
大夫人是不屑与商人周旋的,坐在一旁帮着三娘挑着首饰,以兔毛料子护底的木制托盘上呈出来的都是今年的上品,其中有一套金镶玉的最为华贵;其中十二钗两套对簪与一柄梳篦,显然这并不是让三娘看的而是给大夫人看。
这一套的饰品出价是五百两,做工精致,金饰处是镂空的葡萄纹上镶有花鸟图样,每个细节都处理得十分到位,玉也是用的上好柔润的羊脂玉,成本估计就要二三百两,再加上老师傅的手艺,可开到五百两的价钱恐怕京中也没几户能买得起。
向乐哥知道玉燕阁做的都是精品,可是因为原料贵重再加上工艺费,其实得到的利润并不多,况且价钱又偏是昂贵了些,一般人家买下来都要思索再三,所以大部分的利钱都还是从小样式的饰品上来。果不其然,大夫人也只是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并没有要买下的意思。
向乐哥能看到沈陈氏眼中的光彩淡了淡却还是热情地向她们介绍着其他饰品。
此时大盛朝流行的多是金银翡翠的样式,市面上少有镶嵌东珠宝石的东西,但若是原主的记忆没有错的话,明年在京城不远的翠石山会挖掘出一块血沁玉,而且其纹理杂质在被开采出来时是呈龙凤呈祥的模样,一时连宫廷都为之惊动最后以重金购买了下来;而当时开采出这块玉器的便是玉燕阁的人。
原主能记得这件事还是因为当时这事太过轰动,开采的地点也人尽皆知,因为许多户人家都想着去那处看看能不能捡个漏;自那之后大盛朝也盛起了穿戴宝石的风气。
向乐哥不敢保证这信息的准确性,可握了握手里的一两银子,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试一试。她看着姐姐和大伯娘都在专注地看着饰品便不起眼地走到了沈陈氏的身边,看着她脸上挂着有些苦涩的微笑便以只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问道。
“陈娘子,近日是否有难事?”她的声音很小,小得沈陈氏还以为是幻觉了,心下惊愕了一下转头去看身旁的小娘子却是从容地看着饰品,似乎方才并没有说话的模样。
沈陈氏思索了一下觉着自己是幻觉了便没有理会,不一会儿,那声音又重复了一次,这次沈陈氏不得不深深地看了身旁的向五娘一眼,最终还是没有回答。
沈陈氏的夫君沈掌柜今年四十有三,膝下一子小沈郎君自幼因着家境富裕便与京中纨绔厮混养起了斗鸡。
因着当朝太子热衷于斗鸡游戏遂而斗鸡运动一时在大盛朝很是风靡,只要是爱玩的会玩的人家都会买上那么几只斗鸡,每逢宴会约聚之时便会拿出来炫耀一番,朝野之间斗鸡的风气也很是糜烂不堪。
有的高官富户竟还会以千两的价钱买上一只斗鸡好生养着就是为了一举夺冠;再加上如今的帝王也已经习惯了安逸的太平盛世,早已对这些歪风放任不理,随之滋长,使得大盛朝已有了一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前兆。
小沈郎君在上月就因着斗鸡而输了人五千两白银;不说沈掌柜只是玉燕阁的掌柜,并不是玉燕阁的东家;可是对方说了若是今月月底还不上银子,那小沈郎君的一只胳膊他们就要了去,并且还会让人来玉燕阁闹事。
若非东市巡视的武侯诸多,这些日子恐怕就已经有人上玉燕阁了;在东市里,若是哪家店铺惹了那些地痞流氓,那便是再有好货也没有生意,只等着倒闭而已。
五千两白银,就是拿沈家整副的身家也未必赔得起;这些日子小沈郎君都躲在家中,沈掌柜更是气得吐了血,这会儿沈陈氏哪儿有心思帮着打理铺子,若非今日听说向府的娘子们要来选饰品寻思着能不能捞一笔,她还真不想挂着笑脸来伺候这些人。
沈陈氏看着向乐哥打量了一番却怎么看都只是个吃着家里的小娘子,可是这些高门富户里的娘子也不是尽数都是没钱的,可看这娘子的装扮却还不如她的其它姐妹来的华贵,问自己这么一句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陈氏思量了一下没有说话,只当自己没听见。不一会儿就见这一身靛蓝的娘子与赵夫人细声说出去逛逛就消失在了楼道间。
东市的治安不错,来往的也多是大户贵族所以赵夫人并不担心向乐哥的安全;况且她从前也都是独自出去的,安全这种事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多少还是需要注意些,于是她只细声嘱咐了向五娘几句让她带上侍婢也就随她去了。
向乐柔斜睨着向乐哥消失在楼道间的身影蹙了蹙眉,转而又迎上笑脸继续陪着二姐挑选首饰。
向乐哥下了楼戴上幂离,在一楼看了看小样的散品,就问帮忙看店小仆借了纸笔,写下一行字交代她等向家的人走后务必交给沈陈氏。
那小仆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向乐哥拿了些碎银子递到他手上他便开心地收下表示一定将东西带到。随后向乐哥就带着两个婢子出了门,放眼看去,这东市的街道也好不热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