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临近傍晚才回去，时亦清和时碧柔将他们送至门口，虽然只隔了一条街，但似是万水千山一般，下一次萧笙肯再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

时亦清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眶被风吹的有些酸，“笙笙……”

萧笙顿下脚步，回过头疑惑的看着他。

“能不能……叫声外公？”他的语气中裹着乞求，目光殷切的看着她。

他的半截身子已经入土，不知道还剩下多长时间，他余生中仅剩的愿望，便是萧笙。

萧笙愣了愣神，唇角轻轻动了动，喉咙里卡的难受。

自从有了宁宁之后，她的心境变化了许多。

如今看着风烛残年的老人，她的心怎么也硬不起来。宁迹一手抱着宁宁，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力道轻一下重一下。

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直起头，目光清明，嗓音有些沙哑，“外公……”

这是她的能对时家人释放出的最大的善意，她可以叫时亦清外公，满足一个老人的愿望，却不能张口叫时碧柔妈妈。

古稀之年的老人瞬间湿了眼眶，微抿的唇角轻轻扬了起来，“诶！”

时碧柔搀着他，身体细细密密的颤抖着。

……

日落西山，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晕染了西边的半边天空。两人走的有些慢，宁宁趴在宁迹的身上睡着了。

宁迹回过神来，顿下脚步等她，“今天怎么想起到这儿来了？”

萧笙扬扬眉角，“我做事需要向你交代？”

这几天两人的气氛有些微妙，萧笙一想起他不冷不淡的态度就觉得来气，原本淡漠的脸有些沉。

宁迹定定看着她，顿了片刻，他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不需要。但阿笙，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什么。”

萧笙眯眸，轻轻抿了抿唇，“我不是为你牺牲，他有句话说的不错，血浓于水，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宁迹抿抿唇，“我跟他说好了，宁氏的事他不会插手。

萧笙微顿，脸色有些愣怔，但很快收起了情绪，似是听到了一句与之无关的事。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明天陪我去医院？”

宁迹身体陡然一颤，半晌才闷声回了一个“好”字。

萧笙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一股快感油然而生。

以往习惯了去顺从他，偶尔也让他不舒服一次，这种感觉，特别爽。

眉梢微挑，她唇角勾了勾，并没有解释。

……

天气有些沉，即便身体裹着羽绒服还是有些冷，萧笙缩了缩脖子，看着眼巴巴的宁宁轻抿了下唇角，“乖乖在家等妈妈，妈妈很快回来。”

宁迹站在她的身边扶着她的腰，听到宁宁叫萧笙“妈妈”的时候，他也想听他喊声“爸爸”，可宁宁这种情况不能操之过急。有点嫉妒，有些无奈，还有愧疚，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有些压抑，对萧笙的决定也释怀了许多。

车子开得极慢，萧笙倚在靠背上，扯着自己的头发玩。

蔚光医院已经安排了医生，到了之后萧笙进了医生的办公室，让宁迹在外面等着。宁迹想跟进去，却被她拒绝了。

他靠在墙上，笔挺卓然的身体渐渐染了几分颓然，低着头，视线落在地上没了焦距。

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心脏上啃噬，酥酥麻麻的疼并不致命，却格外的清晰的侵袭着他所有的感官，一寸寸侵入他的每一寸肌肤。

菲薄的唇渐渐抿成了一条线，他十指慢慢向掌心收拢，指甲陷入掌心的嫩肉，两种疼痛在身体上碰撞蔓延，折磨的他的身体有些抖。

有护士从他身旁经过，看他不舒服的模样向前问道，“先生，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抬了下头，薄唇动了动，“没什么。”

视线瞥向紧闭的大门，他又问道，“里面的手术什么时候会结束？”

“里面没有什么手术啊？”护士有些疑惑，看着他的脸顿了顿，有些诧异，“您是宁先生吧？是不是陪着宁太太一起来做产检的？”

宁迹拧眉，显然不愿意再和她多说，视线紧紧落在那道门上，如火如灼。

医院的VIP大楼，周围格外的静，除了呼吸声以外，他听到最清晰的声音便是自己腕表走动的声音。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萧笙和医生出来的时候眉心蹙着，低头和医生交谈。

他疾步走过去扶住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一愣，抬头看着他，有些想发笑，但忍住了，目光清明的摇摇头。

她脸色并无变化，但他却忽略了，抬头看向医生，“回家之后有没有需要注意的？”

医生笑了笑，“没事，太太的身体状况很好，胎儿发育也正常，回去多注意休息就行。”

宁迹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医生刚想再要解释，猛然想起两人来之前院方交代的问题，那时候，分明说他们是过来流产的，看着萧笙藏着笑意的脸，她明白了三分，“还是让太太告诉您吧。”

她带着护士离开，空荡荡的走廊只剩下他们，彼时的呼吸声交织缠绕。萧笙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几天对他的折磨，想必不轻，看着他难看的猪肝色的脸就知道了。

“没打掉？”他从喉骨间挤出声音。

萧笙摇头，“我本来也没打算不要她啊，我承认有那个想法是我错了，但我是她的妈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况且，宁宁现在很喜欢她。”

宁迹咬牙，如释重负，却也气急败坏，“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谁让你之前给我脸色，你活该。”

宁迹眯了眯眸，半晌，脸上所有的情绪淡去，轻轻扬了唇角，“是，我活该。”

不管他此前遭受了什么心理折磨，都是他活该，同时，也觉得自己幸福。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大掌放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摩挲，“不是还没到产检的时间？”

萧笙收了笑意，直勾勾的看着他，目光专注而认真。

宁迹隐隐觉得她有事情要说，慢慢绷直了身体。

“四哥，我这次做了个全面的检查……”她看了看周围，“我们出去说吧。”

……

医院旁边的咖啡厅里，萧笙看着对面的男人，“我是想确定一下我现在的身体情况适不适合乘飞机。”

宁迹眉心一拧，“你想去哪？”

她顿了顿，开口道，“四哥，我想带着宁宁去法国，再也不管黎城的是是非非，也不要管宁氏集团会怎么样，谁愿意争愿意抢让他们去，我们去过平静的生活，一家四口平平安安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