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七手八脚的叫人把他换到专用病房,才到另一间里跟莫叙时说话。
舒沐苔伤得并不严重,只是手骨错开,两只手被打上了结结实实的石膏,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进去时莫叙时正一勺一勺喂着刚醒的舒沐苔吃着稀粥。他眼睛都快瞪圆了,完全想不到会见到向来以清淡著称的莫叙时会有这样的一面,直到莫叙时回过头来不轻不重的看一眼他,手里的动作半点没搁下:“他来了?”
“已经烧得晕过去了,现在就睡在隔壁。”他回过神来,忙忙回答。
“嗯。”莫叙时微微点了一下头,就不再看他。他自然会意,转身退出去,还顺手带了门。
“张嘴。”莫叙时看着些微怔怔的舒沐苔,忍不住开口。她却倏地把头偏过去,不肯再看他,“拿开,我不吃了。”
“阿舒,别闹了。这个是滋补骨质的,乖,把这碗吃完。”他脸色都没变,如同哄着小孩子一样哄着她,又把汤匙举在她唇边,耐心等着她张嘴。
她看着他:“莫叙时,我身上已经没有让你可取的利益了,你不用在这里白费心机了。”
他眼都没抬,依旧不动声色,只是盯着她的唇:“阿舒,张嘴。”
她倔强的瞪着他。
“那好。”他收回汤匙,搁回碗里,舒沐苔正说不清心里是失望还是其它,却见他自己吃了一口,她还在愣着,他已经将唇覆上来了,将嘴里的食物一点点逼到嘴里,直到逼着她尽数吞下。她气极,手动不了,伸腿要踢出去,却被他松松压制下来,依旧不冷不淡的呵斥:“别闹。你自己说,是我喂你吃还是我们一起吃?嗯?”
最后一声显得余韵深长,她恼羞成怒:“莫叙时,我们已经离婚了。”
他唇角倒是扬起一笑来,斜睥着她的时候恍然多了几分年少轻狂的张扬:“阿舒,你自己说,那上面,你签字了么?”
她恼恨的张了张嘴,却只能愤愤的任由他将食物一点一点的送进嘴里。
莫叙时扬起笑意来。转过头去看外间那一点璀璨的阳光,如铺满金色的大道,慢慢照近他的眼里。
慕昭宇自少便很少生病,这一次,却是遽然倒下,足足昏睡了好几日。他只觉得自己如同一支没有方向的船,在黑夜汹涌澎湃的海面上,那浪来得又急又猛,直卷扯着将他拉进黑色的旋涡,他只觉得越来越窒息,像要透不过气了,却倏然睁开眼,光亮扑面而来。
手被人按住了,有柔软的发抵在他掌心。
他心里一动。偏过头去看,却看到另一张脸——孟繁贞。他只觉得吁了一口气,又似堵在了心尖上,原来不是她,原来不是她。他起身,却连着噼里啪啦一阵扫落东西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本就睡得浅的孟繁贞。他歉然一笑:“抱歉,吵醒你了。”
孟繁贞脸色瞬间闪过惊喜,转眼就如熄灭的火焰淡下去,只余冰冷的灰烬:“她醒了。已经没事了。现在转到普通病房,你不用担心。”她说,“你睡了好几天,这么大的人了,居然来会淋雨到生病。慕昭宇,你真活该。”
听到这样的话,他反而慢慢躺回去了,由着她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咬了一口,甜意满满散在舌尖上。
孟繁贞一直在,他顾及着她的感受,不好起身去看莫少卿,虽是心里如同火烧火燎的难受,亦是不动声色的对着她。孟繁贞一直留在晚上,待他睡下了,才离开。
他眼看她消失在门口,拔掉手上的针头,大步就走了出去。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当他再次看到那一张脸的时候,就明白了为什么孟三小姐在这里耗了整整一天的原因。
她不认得他了。
莫少卿脸色漠然,静静坐在病床上,如果遗世开在峭壁绝崖深处的一朵孤零零的小花。看向他目光,如尖锐的小刃,一寸寸割进他的五脏六腑,目光里,除了陌生,还有清清楚楚的防备。
她并没有说话,却将他推到了最远的距离,像是将他打进了地狱。
他慢慢转身,看到去而复返的孟繁贞站在他身后,以固执的姿态仰望着他的背影,目光里,说不清是痛苦,哀伤还是心疼。
他没有再去打扰她。很快出了院。这一场病,像是带走了他这些年全部的记忆,只有在某个怔忡的神色之间,才能想来,恍若有那么一个人,曾经住到他最深最深的角落里去过。
可是不能想。像是中了毒的人,只要轻轻扯到,就会痛到四肢百骸里去。时光安好,他想,他为什么还会记得?前尘往事,明明经历过千山万水才走到她身边,如今过了这么多春秋,还像是隽在骨子里。
他轻轻一笑,又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这才是圣品,入了愁肠,抚慰过五肺六腑,所有的那一点,就在脑海里全不记得了。
日子从此过得规律又惬意,他返身回意大利,和丹格的合作也是顺风顺水。从此流连各国美人,首不见的娱乐版块上全是他的消息。明明是商界人士,往往在娱乐条上出现的次数更多。身边的女人走马观花的换,他再无顾忌。
直到接到莫叙时的电话,他正泡在温泉里接过美人递过来的水果,伸手咬在美人指尖,惹得对方低低笑出声来。如飞溅的脆铃,他边听着莫叙时的声音,一边吻在美人唇上。
“昭宇,你和少卿的婚礼什么时候办?”
他怔然之间,轻吻美人的齿尖不自觉用力狠狠就咬下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