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辛辰住进傅府后,叶紫一直都小心的避着他。每日仔细的算着他去给傅少卿诊病的时间,好让自己错开不用碰上。可是每日她都认真的核对他开出的药方,一笔一笔的记清楚,然后根据他的方子调整自己的药量,她发现这个武宗宗主在用药方面要比自己高明得多,而辛辰每日也会仔细的看看叶紫的记录。就这样,两人虽然从来都没有好好的探讨过一次,对傅少卿的病情和诊疗方案居然也达到了空前的一致。
夜凉如水,一轮残月挂在树梢,清凉的光芒温柔的洒向大地。叶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看着账簿上的字一个变成了两个,这才放弃。
真是搞不懂这个傅少卿,自己只是一个医者,虽说他是自己的老板,可也不能这样物尽其用吧,那天不就一不小心的提了提如何会使账目简单化吗,怎么到了现在,这些都变成了自己的事了?叶紫看着窗外的月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更莫名其妙的是,他的一些七大姑八大姨频繁的来访。表面上看起来说得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可是仔细深究一下,就会发现她们的话里有话。看来傅少卿让她做账这件事,已经弄得满城风雨。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把她架在火上去烤呢?难道真的向外人所说的那样,他有意让自己成为傅府的当家主母?
正在思虑间,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谁?”她惊叫。
“是我。”来者声音暗哑难听。
“武宗宗主?”叶紫小心的试探。
来着缓缓的转过身,一张戴着面具的脸出现在了微弱的烛光中,不是辛辰还能是谁?
“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声音冰冷却也隐含了怒气。
“宗主真会说笑,我和宗主同为少卿看病,探讨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躲着?”叶紫讪讪的说道。
“是吗?那为何每次我去诊病的时候,你都不在?找人去请你,不是说出外采药就说是在挑拣药材。我竟不知偌大的一个傅府,居然连个采买都要你亲自去。”
“这个嘛,身为医者,对于药材还是亲力亲为比较妥当。”叶紫边说边往大门退去。
“你究竟在躲我什么?”辛辰见她不但不承认,还要往门边移去,一时间胸中翻涌着滔天怒火,原本暗哑的声音忽然就变的清亮起来,一个箭步就挡在了门口。
可是一直小心提防他的叶紫却浑然没有发觉。她见他已经识破了自己的企图,不由得清了清喉咙说道:“面具男,怎么说呢你也曾救过我,好巧不巧的呢我也救了你一命。咱们的过往应该是抵消了,虽然我迷晕了你才逃出来,但我想换做是你,你会和我一样做的。如果你觉得上次你栽在了一个女子手里有失脸面的话,在这里我向你道歉。你老人家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互不相干。你可别再一天到晚的想寻我报仇,也不要想着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告诉你,以前我是没有靠山,现如今我可是有傅少卿,你,你可就得不了什么好!”
辛辰一听她的话差点吐出血来,“我何时说过要寻你报仇,你又从哪里看出我想要从你那里得到好处。还有,你说你有傅少卿又是怎么一回事?今晚,你都给我说清楚!”他控制不住怒火,压低声音朝她吼道。
“如果你不是想寻我的仇,为什么一见我就要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模样,如果你不是想挟持我从华巍赢那里得到点好处,或者是问我‘花藏’的下落,在小院里的时候为什么你明明已经醒了,却装作还在昏迷?你那样做不是借故挟持我,是什么?不过到了现在,我想华巍赢应该不会再记起我这个人了,你用我挟持他也没用,还有我根本就不知道‘花藏’的下落。以前我单枪匹马的,是要害怕你,现在傅少卿是我朋友,怎么说我有难了,他总要帮一把吧。况且太子爷看起来是你的主子,而你的主子似乎有求于傅府,你说要是我在少卿耳边说点什么,你主子还能要你吗?”叶紫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说道。
辛辰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当初是想借着昏迷让她对自己多亲近亲近的,没有想到却被她看作另有企图,“你觉得我能从华巍赢那里得到什么好处?荣华富贵?还是金钱美女?还是他的那张龙椅?我若想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还要用得着去用一个女人来威胁?还有你给我脑子放明白点,‘花藏’是可以时时放在嘴边的吗?你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和‘花藏’有关吗?再来谁跟你说太子是我的主子?”辛辰说到后面,阴着脸一步一步的走向叶紫。
叶紫正为自己出口说出‘花藏’而懊悔,这不是摆明了自己和那玩意有联系吗?看着一步步欺近自己,不由得往后退去,嘴上却不饶人的说:“如果你不是要挟我向华巍赢讨要那些东西,除了‘花藏’,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以让你软禁我。”话一出口,叶紫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这不是坐实了‘花藏’与自己有关吗?她懊恼的咬了咬嘴唇。话又说回来,她还确实不知道这‘花藏’究竟是什么东西,当初问宋红菱她怎么也不肯说,只说要保管好那个首饰盒。莫非和这个东西有关?
辛辰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他整个人一凛,一把抓住叶紫,迅速的吹灭了烛火,一个借力就倒在了床上。叶紫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他扣在怀里,嘴巴被他用手紧紧的捂住。只见他一双露在面具外的眼睛警惕的看着窗户。待到叶紫逐渐适应黑暗后,借着月光看见窗纸被挑破,一个管子一样的东西伸了进来,一阵若有似无的馨香飘了进来。没多久,她就开始觉得有点眩晕,头沉沉的只想睡觉。就在她眼睛快要阖上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低醇的声音,“别怕,有我。”那声音就如巧克力般顺滑,让人熟悉。是辛月玄荆……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名字,她就奔赴了黑暗的怀抱。
辛辰全身紧绷,凤眼死死的盯着木窗。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人有着和他一样的爱好,居然喜欢半夜三更的闯叶紫的闺房。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道黑影从木窗内翻进来,来者一进来后径直向床走来。辛辰微微侧转身体将叶紫护在怀里,也遮住自己的脸。
黑影站在床边,看着那道起伏的身影,轻轻的叹了口气,“臻儿……”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像是要抚摸床上的人儿,又像是在犹豫不决。
“为什么你会变的这么多……”黑影喃喃的叹了一句。转身开始在房间里轻手轻脚的翻箱倒柜起来。
良久良久之后,天空慢慢的开始泛白,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晨雾。那黑影终于停止了动作,转身看了一眼床铺,翻身出了房间,消失在晨雾中。
辛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来随着时间的临近,那些人开始按捺不住了。露在面具外的优美唇线,向上勾勒出了一个冷笑的弧度。他在叶紫的额上轻轻的印下一吻,起身离开了房间。
日上三竿后,叶紫伸了一个懒腰。昨晚似乎睡得特别深沉,好像是在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里,那沉稳的心跳声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她微微一笑的想着。
等等,怀抱?她忽的停住伸了一半的懒腰,眼睛也睁的如同铜铃。回过神来后,立即查看一下自己。还好还好,衣服都还在,没有出现什么限制级的画面。她舒了一口气。
那个武宗宗主昨晚来找她究竟为了什么呢?看他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说是不是为了算账,也不是为了要挟华子,到头来还警告自己不要随处说出‘花藏’,而且听他的口吻,似乎很肯定自己和花藏有关。他到底是谁?她一边净着脸一边想着。辛月玄荆……为什么自己最后在睡着的时候,脑海里会出现这个名字?她走到窗户边,细细的察看,窗纸完好如初,并没有什么破洞。难道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象亦或是梦境?她一手摸着下巴思考着。
“云姑娘在房内吗?”外面传来了书品的声音打断了叶紫的思虑。
“在。”她打开了门回道。
“云姑娘,公子请你与他一起共用早膳。”书品弯着腰恭敬的说道。
叶紫闻言,抬头看了看升在空中的太阳,“你公子到现在还没有用早膳吗?”
书品点了点头,说:“云姑娘也知道公子早起,往常您都是卯时刚过就给公子诊病,诊完病也在公子那里用早膳。今天都快巳时了,公子还未见姑娘的身影,怕姑娘有什么不适,遣了几次人过来看,都说是姑娘还在睡着。眼看着太阳快当头了,公子才放心不下让小的过来请姑娘。”
叶紫听了老脸红了红,难得睡个懒觉居然被老板逮了个正着。
“昨晚我看账目看得迟了,今早起晚了。我这就去给少卿诊病。”说着,叶紫抬腿就往‘竹轩’走去。
刚走进‘竹轩’,就看见傅少卿一身白衣的坐在院子里和别人正在对弈。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微笑着看向叶紫:“云舒昨晚睡得可安好?”
“呵呵——”叶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少卿,我睡过头,让你等久了,真不好意思。”
“无妨。”他将手中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然后对着和他一起下棋的人说,“宗主,我们先用了早膳吧。”
对面的人点了下头,将棋子放回。叶紫在他抬头当下才看清楚和傅少卿一起下棋的居然是那个武宗宗主。在他看向她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昨晚那个强劲而有力的臂弯,像个安全的港湾一般紧紧的环绕着自己,她的脸不由的爬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犹如绽放在阳光里的海棠般亮丽。在两人目光相遇的时刻,她羞赧的避开了。
说是早膳但是因为临近午时,菜的样式比往常丰富些。叶紫坐在两人中间,低着头默默的吃着。
“云舒今日何故这样沉默?”傅少卿夹了一块翡翠鸡块在她的碗里。
“嗯,嗯。食不言寝不语。”叶紫只顾吃着碗里的东西,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傅少卿轻笑了一声,往常在用餐时有说有笑的的人,今天居然会冒出这样一句话,着实让人失笑。
辛辰将剔掉刺的鱼肉放在叶紫的碗里,说:“小心些吃,别再被刺卡着了。多吃点,你太瘦。”
叶紫有些惊诧的看着碗里的鱼肉,她注意到他说的那个“再”字。来到这个地方,她只在苍山上被鱼刺卡过一次,自那次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鱼。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鱼,还用“再”这个字?她抬起头看向他,才发现那双凤眼看起来有些熟悉,里面没有怒气,瞳仁幽幽的如同星辰。在发现她看他之后,他完美的唇露出了微笑的弧度,瞳仁的颜色变得更深了,是漂亮的黄褐色。叶紫的脸更红了,竟有一时的不知所措,忙低下了头,慌乱的扒着碗里的饭。
傅少卿看着两人暗涌的波涛,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停滞,看着辛辰的眼光带了若有所思。
“云舒是要多吃点,你真的是太瘦了。”他夹起了一块虾仁放进她的碗里。
“谢谢少卿。”叶紫抬起头,对着傅少卿说。眉眼间舒朗而清明,没有刚才那样的风情。
傅少卿笑意更深了,眉眼间的苦涩却埋得很深,很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