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每次半睡半醒的恍惚之间,都会觉得有人坐在床沿陪着她,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一声一声的唤着她的名字,一句一句的和她说话,那气息,那身影,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温暖。她觉得甚至整个夜晚他就坐在她的床沿,为她一次次换着额头上的毛巾,为她测量体温,为她盖被子,为她擦汗。如此的真实,让她迷恋。
可是每当她一睁眼,面前就什么也没有了。像心被人挖去一般又疼又空,折磨得她难以忍受。
她摸上床沿,似乎那里还有着余温,人却不见了。
她实在忍不住问了护工,夜里有没有人来过,护工说那人是鹰三。于是,麦麦突然很讨厌鹰三。不,她一直讨厌鹰三。她觉得是鹰三的出现破坏了她的美梦。
出院那一天,她看见的依旧是鹰三,他正在仓库套房里弯腰摆弄着一盆大型的满天星,这个季节的满天星侍候起来非常麻烦,他低头摆弄的样子很细心。阳光照在他的头发上居然显得他的面孔有一点柔和的感觉,完全和他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截然相反。
“这是哪来的?”她问。同时心里有点疑惑,她喜欢满天星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
“我弄来的。”鹰三没看麦麦,一边弄花一边说,“看起来和你房间很搭。”
麦麦环顾房间,视线触及写字台上的粉蓝色可爱小猪暖手宝,还有写字台下地上铺着的一小块白色波斯长毛毯时,又问:“那些也是你弄来的?”
“恩。”他稍稍点头,还是没有去看她的眼睛。
麦麦依旧是那个语调,听似软和,实则固执,她说:“把他们拿出去。”
鹰三不着声。
麦麦又说:“我不喜欢家里有不属于我和李鸿朗两个人的东西。”
“你把它们当成是他送的就行了。”他说。也还是那种语气,淡漠,听不出喜怒,却不容抗拒。
鹰三没有把东西带走,麦麦也没有去碰那些东西。
两个人的做事方式,甚至有点像,都不爱多说什么,不说不反抗却默默地坚持自己的观点。
李鸿朗遇上麦麦温柔的执拗总会束手无策,麦麦总能以柔克刚的方法对付李鸿朗。可是这个鹰三对付麦麦却是以柔克柔。他也不反抗,他也不说话,他只是默默地坚持着自己认为该做的事。任由你怎么对待,他依旧我行我素,看似温柔淡漠好说话,却固执的像块油盐不进的石头。
鹰三依旧隔三差五的过来,而且经常会带一些东西过来,就像李鸿朗在时一样,不可否认那些东西每每恰好符合麦麦的心思,有时甚至当她觉得自己需要什么时那家伙就会及时的变出那样东西放在仓库套房的某个角落里。
有时也会是一个实用的烤面包机,一个大内存的优盘,或者她在哪个画廊里看中的某一幅画。
有一次她看了周杰伦的电影《不能说的秘密》,里面有很多首动人的钢琴曲,她看着很心动,第二天她的仓库里就多了一本钢琴谱,居然是全套《不能说的秘密》的钢琴曲集锦。
可是那些东西常被她丢在一边,她没有扔掉,可是也不会去动。她和李鸿朗的家不需要别人添置的东西。虽然,添置的原因,也是因为李鸿朗。
这一天,她回到仓库时,发现仓库套房里多出一架钢琴,而且是奢侈的大三角钢琴。白色烤漆光可鉴人,单是看着也是一件艺术品。
她呆住了,那架大三角钢琴是她前两天经过一家琴行时在橱窗里看到的,当时只是多看了两眼。
抬琴的工人正在忙碌着,鹰三站在一旁见到麦麦回来,没有打招呼,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麦麦曾说过要他把钥匙交出来,他却淡漠地说,他想进一扇门的时候根本不需要钥匙。好在知道他只是因为对李鸿朗忠心耿耿,现在对她颇为照顾,并无恶意,不然的话,还真是没有安全感。
琴行的工人走后,鹰三也抬步也就走,像平时一样,默默放下东西从不停留。
在他即将踏出门外时,麦麦却叫住了他。
她掉头走过去,来到他的面前,她仰起头,仔细地打量着他,像辨别一件艺术品的真伪那样认真地瞧着他。
鹰三其实是个美男子,他有一双能够迷死所有女人的罪恶的丹凤眼,他的瞳子是褐色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鼻子很挺,嘴唇很薄,有点像演员严宽,可是这并不是麦麦关心的,她此时甚至不是用眼睛在看他,而是用心,正面端详完了,她又绕到后面看他的后背,仔仔细细的看,他的背也很宽,修长而结实,他喜欢穿深色的衣服,笔挺的呢子大衣或者做工优良的羽绒皮衣。这一切,那么正常,又那么不正常,问题出现在哪里?
麦麦的目光似要将他看穿,似乎在看他,又似乎透过他在感受另一个人,她的眼神那样纯净又是那样犀利,鹰三险些招架不住,他被麦麦专注的模样看的有些心里发毛,竟下意识的想要逃开。
“别动!”麦麦轻轻地说。轻松地止住了他的动作。
她渐渐靠近了他,用手轻碰他的袖口,她缓缓低下头,把脸凑到他的肩膀下,胳膊上,细细地闻着,“你也抽烟?”她轻幽的像一缕青烟,有点不真实。
一向沉稳淡漠的鹰三的鼻尖居然冒出了汗,他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心里也冒出了汗,他看着麦麦的头顶,不知为何竟乖乖的没有动,他说:“不常抽。”声音有点僵,肩膀也有点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