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她记得她似乎是因为白日里做了好人好事反而被人盯上了,急着跑路。
事先便联系了人前来接应,人等在机场那边,之前也电话联系了好几次了。她一听电话响,以为是那边的人在催了,忙不迭应付了几句“马上来”便挂断了。
之后,自然是没有想到这回事。
却原来,那个电话是他打来的吗?
“当年玩性太重不懂事,对一些事情总想要得到个结果。坠入池子里没有及时爬上岸,腿就成这样了。”
犹记得他当时在谈及自己的腿疾时,如此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原来,所谓的玩性,便是告白吗?
那,岂是他的玩性重?
分明便是她的玩性重。
坠入池子没有及时爬上岸……
他难道不恨她吗?
若没有她的那句“马上来”,他也许,根本就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如今的他,出行必定与轮椅为伴。在所有人眼中,他是不一样的,那不仅基于他的才貌,更基于与他的俊朗背道而驰的残疾。
他说无需管他人的非议,对自己的腿残浑不在意,由得他人去议论,由得他人去指指点点。
可从一个正常人衍变成一个需要倚靠着轮椅过活的人,她当真是难以想象他这一路是怎样过来的。
若一个人从一出生便是与轮椅为伴,那么他的承受能力,也许还好些。
可他是从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在一夜之间因为泡在水中而残了腿。从一个完好健全的人变成一个必须得依靠轮椅依靠拐杖的人,忍受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忍受着那些个冷嘲热讽。这一路,他究竟是如何挺过来的?
他,难道就不知道怨,不知道恨吗?
他完全可以告诉她这一切,让她懊悔难堪。
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跑来告诉她这一切的,是他的好哥们。
她可以百分百肯定,他是被瞒在鼓里的。以他的性子,若是知晓席朔竟然偷偷跑来告诉她这些,指不定便会和他划清界限。
将床上的大型兔斯基抱在怀里,她不禁有些懊恼。
怎就,偏生欠下了这段情呢……
“蒋楠,你这是讨打了是不是?老娘让你叫你哥你嫂子吃饭,你倒是好,人不叫不说,自己还窝起来了,不想吃晚饭了是不是?可别告诉老娘你在减肥!老娘保准你会减得很成功!”
蒋母彪悍的嗓门在门外响起,下一瞬,房门便被她打开。
毫无预警地开门,蒋楠早就屡见不鲜了。
这种突击检查,在这个家里可谓是随处可见。
当然,女王大人对于她哥蒋沛君和嫂子秦薇薇的房间,还是有些顾忌的。
毕竟她哥婚后原本是想搬出去的,做某些不和谐的事情的话也方便些。会在家里头住,完全是嫂子想要对公婆敬敬孝道。
唯老婆命是从的蒋沛君,也便应承下来。
不过他这个年纪,怎么可能忍得下身体的火呢,尤其是娇妻在旁。秦薇薇是个保守的性子,两人温存自然是要进房间的。
只不过,往往这一激动,便忘记了锁门。
而蒋母的突击检查,便好几次将两人一发不可收拾的激情给打断。
这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蒋沛君对自己的母亲甩脸色。
然后,自个儿儿子和儿媳的房间,便成为了蒋母的禁地。
蒋母对于这个事情,没少骂儿子的无情无义居然连生他养他的母亲都防备着。然后,果断将不能窥视蒋沛君的怒火转嫁到蒋楠身上,更是出其不意地进出蒋楠的房间。
“妈,我这不是刚下班累着了吗?您就不能行行好让您闺女睡个觉再去享用您的家庭大餐吗?”躺在床上,怀里头依旧紧抱着那个兔斯基。蒋楠的声音蔫蔫的,倒是完全不复刚刚在楼下时候和蒋母说话的生龙活虎。
一听这声音,蒋母心头便是一凛:“你丫别告诉老娘你失恋了。”
对于这种事情,蒋母敏感得很。尤其是过来人,且对蒋楠的性子了解得透彻。以她那遗传自她的性子,根本就不可能会对工作上的大起大落产生这种情绪。唯一的可能,便是情感上的事情。
只不过,这让她去相亲,都相了多少个了?她倒好,一个都没看上,完全是让她在一旁干着急。
如今突然出了这种情绪,敢情是背着她偷偷去找人谈婚论嫁了?
瞧自家母亲这神色,蒋楠知道她定然是想歪了,蒋楠立即便警铃大作:“别别别,女王大人你可千万别把这么一顶高帽往你女儿头上戴啊。你女儿这么挑剔的一人,怎么着也得学学你挑个一两年,才能挑出像我爸那样的精英认识啊你说是吧?所以失恋什么的,怎么可能?你绝对是多想了……”
蒋母却是斜睨了她一眼,似要从她脸上的神色看出她话语中的真实度占据了几分。
然后,咋蒋楠诧异中,蒋母直接便走向了阳台,似乎是瞧见了什么,刚刚被蒋楠一番糊弄之后还将信将疑,这会子,脸上却是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样了。
“这说谎也不打个草稿。你自己出来瞧瞧,这叫没恋爱?这车子都停在咱家门口多少次了?每天晚上就没落下过,也亏得你还能大言不惭地跟老娘在那里瞎掰。说说吧,你俩这是成了呢,还是你在闹大小姐脾气两人闹掰了人家想哄你却不得其门而入呢?”
心里头瞬间便有什么在那儿敲锣打鼓,蒋楠脸色一下子便变了:“女……女王大人……你,我胆儿小,你可别吓我。”
“嘿,我的好闺女,这种事还需要吓?你这是有多不想让老娘知道啊?”一个眼刀甩过来,那冰冷的程度,直接让蒋楠打了个哆嗦。
再不敢随意接过话茬,蒋楠直接便跑到阳台上去看。
夜色笼罩下,果然,她家门口,停着一辆车。
那辆车,她并不陌生。
她都坐了不知多少回了。
而车上的人,她是更加不陌生。
刚刚她还想着他来着。
只不过,刚刚想是一回事,真正见到,却是另外一回事。
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自从那日拒绝他去垂钓之后,他也便没在打电话给她,也没再主动联络她,更没出现在她面前过。
她甚至都要以为那会儿他的告白是她的错觉。
可今儿个,席朔又往她办公室一杵,告诉了她那样一番话,让她的心里翻江倒海,竟是难以平静。
如今,听得女王大人这样一番说,原来何泊衍,竟然一直都未放弃。
他知晓她必是过不了心底那一关,必是不愿意正视他的感情的,遂根本便不愿意强加相逼,不愿意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困扰。
每日里,趁着夜色,瞧瞧地来,静静地去。
若不是女王大人心细,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竟然曾经出现过。
“不过我说那辆车怎么就那么熟悉呢,那天送你回来的那个小何,坐的可不就是那辆车嘛。”蒋母仿佛这才如梦初醒,反应了那么几天终于反应了过来。
随后一想,却是睁大了眼睛:“蒋楠!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和那个小何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他是……他的腿……”
当初蒋沛君便和蒋楠强调过,何泊衍家世那是绝对没话说,可家世强大的弊端,便是婚姻大事向来便由不得自己做主。而何泊衍腿残的毛病,也不可能照顾好她。若是要嫁给这样一个人,第一个不同意的,便该是他们的母亲。
谁会愿意让自己好端端的女儿嫁给一个残废的人?
如今,被蒋母窥得了这一切,蒋楠却似醍醐灌顶,立刻便撒开脚丫子跑了出去:“我……我下楼去吃饭!”
一顿饭,自是吃得极其艰难。
一想到外头的那个人,蒋楠便是魂不守舍。
期间蒋母又开始严打策略,企图从她嘴里头探问出点什么,更是让她如坐针毡。
到最后,她扒拉几口饭便要硬着头皮打算离桌上楼,却是被蒋父给阻断了去路。
“逃这么快干什么?外头都来了贵客,不知道去迎一迎?”
她一直便是这样,可以对女王大人的雷霆怒吼嬉皮笑脸地转移话题,可对于自己父亲难得的严厉,便会彻底没了辙。
如今,蒋父突地将刚刚女王大人没说完的话重新丢给她,瞬间便令她有些不是滋味。
她何尝希望是这样?
若是以往,她必定是一看到何泊衍在她家门前出现便飞奔过去邀请人家过来吃晚餐了。只不过自从那日告白后,两人的身份便那般尴尬地杵着,尤其是今儿个席朔又告诉了她那样的话,她心里头震惊都还来不及,更加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更别提是主动去找他了。
心里千丝万缕,纷乱得一塌糊涂,她竟有些犯傻犯痴,久久没有移动分毫。
“你这孩子……”
一声长长的轻叹,蒋父看了一眼蒋母,却是不再说了。
倒是旁边正给女儿喂食的秦薇薇看得分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敲打了一下蒋楠的脑袋:“平日里不是挺精明的吗?怎么这种事情落到自己的身上就这么犯浑了呢?”
蒋楠的头皮更加发麻了。
“什么是待客之道,忘记了?”又一次提醒,秦薇薇朝她眨了眨眼,连带着她怀里头的小家伙,也咯咯地笑着。
难不成还真的将人给请进来,让人吃残羹冷炙?
蒋楠见蒋母一个白眼横了过来,忙穿着拖鞋便走向玄关:“我……我先出去一趟。”
换了鞋,当隔绝了身后的灯光,迎向屋外的月色,她的眸色却有些纠结。
在面对一段突如其来的感情时,坚强如她,也会退缩也会犹豫,也会如同许多人一般,选择逃避。
只是,她的家人,却比她更在意她的生活,由不得她做感情的逃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