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晴晴觉得浑身酸疼。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无数粉尘在光柱中飞舞。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好一会儿之后，晴晴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这不是一个梦。

与此同时，她还必须要接受另外一个更难接受的事实：她、失、身、了……

眼睛盯着上上下下地飞扬的尘埃，耳边传来纪腾飞起床的窸窣声，晴晴的心跳，蓦然加快。

“算什么呢？”

她忍不住低声说。

初秋时节，医院里的空调开得很足。隔着厚厚的棉被，她能够感受到纪腾飞灼热的视线。

寂静。

纪腾飞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过了足足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开口问：“痛吗？”

可是晴晴不想回答任何能引起昨晚那件事的问题。她避而不答，然后反问：“今天还有什么工作内容吗？”

看到她这种反应，纪腾飞反而微微一怔，过了好一会他才说：“如果昨天的资料你准备好了的话，那么等会苏致远来你把它交给苏致远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晴晴没有吭声。

纪腾飞还以为她哭了，他微微转过视线，却发现她只是在发呆。

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阳光中一霎不霎地，头一次，纪腾飞看不清楚一个女人心底在想些什么。

他自己的睡衣上，有数点暗红如冬夜梅花。

那是昨夜晴晴留下的痕迹。

“这几天也辛苦你了，我可以批你几天假，好好休息。”纪腾飞说着，试着下床活动，“等会还要你去帮我办出院手续。”

“出院？”晴晴瞪大了眼睛，“医生说过，你要留院观察一个星期的！”

不知是不是有了肌肤之亲的关系，对纪腾飞，她有了一份额外的亲昵。也许晴晴自己并没有发觉，可是纪腾飞却很敏锐地发现这一点了。

原本有些许忐忑的心情，竟然因为她的这句问话而放松下来。

语气，也就恢复了以前那般淡然：“我已经没事了。”

“好吧……”

快速地收拾好残局，在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晴晴就溜出去办出院手续了。然后，她在那里见到了一大早开车过来的苏致远。

“哇，你不会是今天还不能出院吧！”

苏致远一如既往的帅，他今天穿了一件银色风衣，搭配白色裤子，引得那些护士妹妹一个劲地打量他。

晴晴抬手把单据甩他脸上：“当然不是，你个笨蛋。我在给总裁大人办出院手续。”

“啧啧啧，你就不会不听话一次吗。那家伙伤得那么严重，就应该在医院多躺几天，顺便给我们也放放假。”

“得了吧，你们技术部门就趁机放假，我们总裁办可是忙得要死。比平时上班还要忙呢！”

这话不是夸张，因为总裁办很大一部分工作职能是围绕着纪腾飞来开展，可以说就是专门为总裁服务的一个部门。此外还兼管了很多企业管理的各项职能。纪腾飞这么一住院，总裁办就得分别在飞腾大厦和医院开展工作，哪边都不能落下了，工作量暴增。晴晴一个小小的助理办事员都得加班。作为部门主管的程天蓝更加焦头烂额，只恨自己不是孙悟空，没法一把毫毛吹出三十六个自己来。

晴晴一边抢白着苏致远，一边和他并肩慢慢地朝纪腾飞的病房走去。

再次推门走进病房的时候，纪腾飞已经穿戴整齐了。

即使还躺在病床上，但是只要进入了工作时间，只要还有见到自己员工的可能性，纪腾飞就一丝不苟。晴晴不知道遍体鳞伤的他是用什么办法独自完成复杂的穿衣过程的，总而言之，现在的纪腾飞，居然穿上了衬衫、正装裤子，因为打领带不方便，所以用一个银色的领结来代替。

不看下半截，只看上半身的话，说他是去参加重大宴会回来都不过分。

苏致远走进来，举手致意：“嗨！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纪腾飞微一颔首，他又问晴晴，“那些资料你交给他了吗？”

晴晴依言把昨晚整理好的资料交给苏致远，纪腾飞于是说：“苏致远，你出去看看这些资料。我有话要跟晴晴说。”

等到苏致远走出去后，纪腾飞看着晴晴，问：“有一个问题，你务必要如实回答我。”

总裁大人的语气，极为奇特。

晴晴直觉觉得，他接下来的问题绝对不会是关于工作。她垂下头，不置可否。

“你会不会辞职？”

这个问题可就问得奇怪了。

说是和工作有关嘛，又好像没什么直接关系；说是和工作无关嘛，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晴晴摸不清纪腾飞的意图，她愣了一下，想了想，反问：“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无法面对我的话，可以辞职。”

晴晴突然怒了，她大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炸雷一般的怒喝，在病房里回荡，纪腾飞怔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晴晴真是气坏了，什么总裁，什么上司，她完全忘记了眼前的人是可以一句话左右她职业生涯的人，继续说：“不就是一次圈叉吗？我又不是非缠着你要你负责！大家都成年人了，你以为我玻璃心到这种地步呀？我告诉你，不是你吃了我，是我吃了你！私人归私人，工作归工作，我现在对这份工作很满意，你看不惯我大尽情可以给我小鞋穿。想要我主动消失？门都没有！”

“……”

纪腾飞看来真是被晴晴惊呆了，他嘴巴微微张着，一动不动。

晴晴连珠炮发射完毕，攥紧了拳头死死盯着自己老板，心中充满视死如归的壮烈感。

“……对不起，是我小看你了。”纪腾飞终于开口，轻轻地说，“那么。现在请你回去吧。我批给你的休假是一个星期，带薪的。”

“太好了，谢谢。”

晴晴僵硬地说着，转过身就准备离开。

“晴晴。”

纪腾飞叫住了她。

“……”

他无言。

她无言。

又过了好一会，纪腾飞才说：“昨晚的事，以后都不会发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