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那些照片是在什么时候拍的?伊柔想了又想,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落针的声音,伊柔躺在床上,回忆起在柴斯基夫音乐学院求学时的点点滴滴。
伊柔从小就独立自强,十八岁那年考上维纳学院,只身一人前往帝都,一边打工一边学习,遇上汤臣硕之后,她仍不忘充实自己,养成独立的习惯。留学期间也是如此,除了上课,她还找了一份轻松的兼职,每天来往于学校餐厅,日子有点小忙碌,十分充实。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她在餐厅打工认识了一个很特别的人,他每天傍晚时分会坐在靠窗的位子静静地等到日落,只点一杯咖啡,常常一呆就是两个小时。
在异国他乡见到同样肤色的人,总是格外有种亲近感,伊柔端咖啡的时候,曾试探性地用日语、韩语与他打招呼,几次三番后来才知道他是百分百的中国人,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当时凌有天蓄着一头柔顺的美丽长发,常常穿高领衫,戴黑色帽子,就像巴黎时装秀上的高挑模特,有一种妖艳的阴柔美。
两个人真正有交集,是在汤臣硕出差经过柴斯基夫时。伊柔从秘书口中得知男人的行踪,想到机场去接他,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可是那天她的状态很糟糕,出发前肚子就隐隐作痛了,到了机场,一番苦等却只等到了男人与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出双入对,相谈甚欢,打个电话去试探,竟是“我在忙”的回复。
一直认为,男人说再多的“我爱你”都抵不过一句“我娶你”,她糊里糊涂地嫁给了汤臣硕,本以为两个人能更进一步,现实却非如此。
两个人冷战过后,分隔两地的那段时间,汤臣硕为了与伊柔保持距离,有时出差经过也不会告知她,更别说抽出时间去见一面了。
伊柔也是在那时候才体会到什么叫心灰意冷,没有与男人打招呼,她转身掉头就走,在路上身体便感觉到不对劲儿,强撑着回到学校,忽而感觉到大姨妈来势汹涌,似乎已经弄湿了裤子,情急之下,她撞见了凌有天,唐突地向他借女性用品,就这样认识了这个高贵神秘的男子。
那一次的经期特别长,仿佛要把她全身的血液都换一遍似的,让她的脸色看起来特别苍白,笑的时候也很无力,与平日里那个开朗活泼的她截然相反。
凌有天许是在这时开始留意这个倔强的漂亮女孩,她的才华天赋,努力上进,坚韧隐忍,古灵精怪。
留学时,周围没有一个亲友,陪在身边的只有凌有天,他的出现,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及时雨。如同邻家哥哥般的人,又怎么会与她有特殊的关系,拍下那些照片呢?
伊柔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去回忆往事,令她的思绪越来越乱。眼角余光忽而瞥见一抹淡黄色,她一怔,感觉这样的灯光好熟悉,某种不安的怀疑在心中不断扩散……
小时候看电影,电视上总蒙着一层年代久远的淡黄色,伊柔记得她曾在这种气息古老氛围浓厚的电影场景里跳过舞。
汤臣硕出差期间,无论到达哪个站点,总有旗下员工笑吟吟的讨好巴结,送车送房送女人则是常有的事。汤臣硕第三次经过柴斯基夫,伊柔曾找上酒店,满心欢喜地按下门铃,结果打开门的却是一个性感尤物。不知怎的就没有勇气再追问下去了,她仓皇地逃走,逃回学校后,被热情的校友邀请参加化妆舞会。她戴上了猫眼面具,在舞会里喝了好多好多的鸡尾酒,随着旋律翩然起舞,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不停地在踏步、跳跃、旋转——直到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拾起她,放在唇边温柔的亲吻。
那是凌有天,伊柔认出了藏在面具底下的他,不知疲倦的,她踮起脚尖,在男人的带领下翩翩起舞,犹如一幅幅美丽的图画,她的记忆在此刻中断。
伊柔匆忙地掀开被子,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打开电脑,想要找寻那些照片。这一打开才知道汤臣硕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件事情压下来了,网上已经搜索不到那些照片。伊柔不死心,这才想起她的手机里有无聊人士所发的骚扰短信。打开一看,果然从一堆色-情信息中找到两三张图片。
伊柔尝试从那些照片中找出与记忆有关联的地方,在色泽偏暗的图片中找到一个疑似猫眼面具的物件,发现与记忆中的完全吻合……原来这一切是真的有发生过……她和凌有天……手机从手中滑落……
伊柔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冷水泼脸,她想让自己镇定些。如果说凌有天这么做是因为爱,那这样的爱,也太恐怖了。
我们,睡过。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汤臣硕的脸色骤然阴沉,暴怒阴沉的表情带着山风雨欲来的气息,推开安子矜,他一把揪起凌有天的衬衣领子,整个人像是被惹恼的狮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攻击力。
凌有天咬牙忍受砸在肚子上的重拳,笑着说:“你打啊,你就算打死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凌有天表现得那么镇定,他究竟手里握有什么底牌,能如此无畏地刺激汤臣硕?!
“畜生!”
汤臣硕是第一次这样失去理智地将拳头砸在情敌身上,凌有天也不躲,他很聪明,他要让那些阴狠绝辣的拳打脚踢落在自己完美无瑕的脸蛋和身体上,他要最大程度的受伤,用尽一切办法,将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拉下马。
血液从额头流下,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凌有天挨了几记重拳后,亦奋起反抗,像发了疯的野兽一样视死如归地敲碎啤酒瓶,他说:“汤臣硕,你的品位不错,她真的是个尤物,只尝过一遍又怎么够?我不仅拍下了照片,我还有视频,你想看吗?呵呵,你尽管打死我,我死了,那段视频将在全世界公开!”
额前的碎发遮挡住了男人阴鸷的眼神,汤臣硕站定,冷静地看着凌有天满脸是血的拿着倒刺的啤酒瓶在威胁。
“汤臣硕,帝都是你的地盘,可你小小一个集团,能对抗得了全世界么?”
“凌有天,你并不爱伊柔,你所做的这些,都是在针对我。”
“呵呵,没错,我的确是在针对你。”凌有天的神情忽然疯狂起来,“你是豪门世家,权富三代,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在帝都没有人敢得罪你,而我,出生卑微,无论如何努力都爬不上你们那个圈子,就连所爱之人也因你而痛苦!汤臣硕你算个屁!你的一切都是别人用泪水甚至生命换来的!你凭什么拥有这么多!”
凌有天疯狂地朝汤臣硕扑了过来,汤臣硕用手掌挡住了尖利的玻璃刺,任由那利刃刺入血肉,一个反掰,就将凌有天手中的武器抢了过,并且随意丢在地上。
实力悬殊,凌有天喘着粗气跪倒在地,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爵吧里早已清场,除了安子矜,没有人看见汤臣硕这样狂躁的一面。从西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条绣着蓝色小花的手帕,简单地做了一个包扎,汤臣硕显然已经控制住了戾气,居高临下地望着头破血流的颓丧男人。
“凌有天,谁是你所爱之人?”
酒吧里满是碎玻璃和桌椅横飞的木屑,汤臣硕站在凌乱的中央,深邃的眼眸被长长的刘海掩盖,看不真切,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在酒吧里与人打架斗殴,争风吃醋,做着从前矜贵的自己最不屑的事,而这,皆因一个小女人,那个放在心尖上百般宠爱的小女人!
凌有天一声冷哼,嘲笑地抬起脸,抿唇不语。
假如凌有天所爱之人是伊柔,那么他的爱未免太恐怖太肤浅,拍了她的照片,甚至还威胁要将她视频公诸于众?他那绝对不是爱,而是利用!
“呵呵……”凌有天忽而笑了,擦掉脸上的血,他笑得轻狂,笑得绝烈。身上的伤仿佛没有感觉,让他看起来像一个麻木危险的变态。
“汤臣硕,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你就能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凌有天说完,体力不支地瘫倒在一地碎片上,汤臣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安子矜说:“救活他,别让他死了!”
汤臣硕说完,火速地离开了爵吧,他敏感地意识到了些事情,但还未确定,掏出手机打给仍在国外的助理,他询问有没有发生异常现象,得到的回复是风平浪静,对方没有异常。太过平静就是一种异常,汤臣硕让他的助理盯紧了,兰盟喜欢出其不意,掩其不备,在以往被吞并的大公司中,往往是在发现不妥之处前,整个集团就已从分支处开始向主干腐蚀。
汤臣硕五指合拢,蓝色手帕迅速地被血色浸染,他咬了咬牙,用受伤的手控制方向盘,拿起手机拨给顾亦琛,关于兰盟的事情,找顾亦琛就对了。
“亦琛,帮我查一个人。”
“谁?”
“凌有天,我怀疑他跟兰盟有关系。”
“臣硕,我没有想到你最后还是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汤臣硕脸色黯沉了下来,想起凌有天说的,他的一切都是别人用泪水甚至是生命换来的,微微眯起凤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