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夜被梦惊醒,顾欢喜就一直没有再睡着,脑中无比清晰的放映着那张魅惑人心的脸,惶恐,惊讶,心慌意乱,特别是当那人的桃花眼望向她时,那一刻,心跳如鼓的感觉填满了她整个胸腔,至此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逃。
一场夜雨打的后院的桃李落了一地芬芳,粉白交替的花瓣三三两两浮在凹凸不平的泥坑上,显得格外鲜艳欲滴,惹的早早就失了睡意的顾欢喜忍不住多看两眼。
此刻,吟香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准备去院子里的井口打水洗漱,她迷迷糊糊的走着,突然看见前面站了个人,吓了一跳,待她晃了脑袋细看,发现那人是自家小姐,又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这才赶紧跑了过去。
“小姐,大清早的你怎么站在这儿?”她不记得顾欢喜有梦游的癖好啊!又见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春衫,吟香又忍不住担心起来,“清晨露水重,小姐你出来怎么也不披一件外衣,这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哪有那么娇气!”顾欢喜看她一脸急色,笑起来,眼下浓郁的失眠后遗症却挡不住。
吟香见了心疼,挽着她就要回房,路上,她问是不是还是睡得不好,顾欢喜摇摇头,只说是做了个噩梦,被吓醒后难以入眠,就出来透透气。
两人进了房间,吟香伺候她梳洗,衣裳穿的是那件落英花样式的,鹅黄打底的素色里裳,外面披着浅绿长衣,长衣上拓着精致好看的落英花,袖口缀着两三朵,衣尾也生出两三朵,遥相辉映,雅致不失灵秀,最后披一件杏黄的纱衣,又多带了隐约之美。
“小姐,你真是吟香见过最美的女子了!”吟香赞道。
身旁的女子巧舌如簧,顾欢喜知道她是真心称赞她,于是多少也有些羞涩,只推说,“那是你没见过宁家三小姐和江家三小姐,她们才是真真正正的美人。”
吟香想了想说,“也是,虽然没见过两位美人,但凭江公子和宁公子的俊俏,想必他们的姊妹也必定差不到哪里,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顾欢喜听完微微敛起一个笑意,以示回答。她面上不再说话,心里却想着吟香口中的宁公子是指宁岫还是宁成新?她不得而知,亦不开口询问。
与米老板约定的时候在日中,现下时间还早,于是二人便决定去骚扰顾唤之。
顾唤之昨日去了一趟江府寻江予安,府中小厮告诉他,江予安现在估摸着是在棋馆,他原本正要去,赶巧逢上了大雨,便等雨停。见到江予安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费了他大半日的时间,那人居然还莫名其妙不见他!吃了闭门羹,他便也耍小性子回来了,一睡到此时。
听到门外敲声大作,顾唤之一张清俊的脸变了又变,他以前不曾睡过懒觉,但唯独今日特别想让自己好好休息一番,可门外的人似乎不放过他,手掌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大。
“三哥,日上三竿了,三哥——”
最后那一声尖细的三哥直达他心里,顾唤之浑身一颤,冷不伶仃没了睡意,起身翻被下床来,脸上的怒气明显而直接,只见他推开门,将愣在原地的顾欢喜提了进来,身后肩披白巾手端脸盆的吟香憋着笑跟进来。
随手将人放在椅子上,顾唤之黑着脸问她,“什么事!今儿个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别怪做哥哥的我下手无情。”
顾欢喜笑眯眯的给他顺毛,惊呼:“呀,我三哥真真是美男子,这世间怎么就有如此绝色,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叫女子多看两眼就吃不消呢!”
话落间,吟香正拧好白帕送上来,她接过,十分狗腿的递了过去。
顾唤之听的心情舒爽,也不愿再于她计较,伸手接过白帕,视线无意触及门口,见到不知何时来的江予安,他捧起的手又放下。
记着昨日吃的闭门羹,他摸了把脸,语气颇有微词:“什么风把江公子给吹来了,可真是折煞了小人。”
江予安从门槛上踏进来,桃花眼中隐隐有笑意。他昨日被顾欢喜气昏了头,所以连带着他也多了两分不待见,不过他事后就已经后悔,又叫了小厮去唤他,可小厮说他已走,他便也就此作罢。
“顾公子如此绝色出尘,怎么就这点肚量?”他笑言,话一落,兄妹两人脸色皆是不好。
顾欢喜方才还想着江予安应该是没听到她的话吧,他若是听到了,她岂不是无地自容?纵然是对着自己的哥哥,可女儿家如此随意评价男子的样貌,怎么都是不妥,更何况,她方才还说的如此‘不含蓄’。
可现在听江予安这话,他显然是全听进去了,顾欢喜低着头,双颊烧烫不止,有种恨不得就遁地而逃的心情。
顾唤之也挺不好意思的,虽然是兄妹间的玩笑话,但听在旁人耳里谁又知会是什么模样,而何况这人还是嘴巴歹毒的江予安,这不,立马就给他损了一句心胸狭隘,也不知道是谁昨日耍小性子不见他,他们兄弟相称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他这么拒绝,简直颜面扫地。
“小人心胸狭隘,江公子你大人大量不要同我计较便好,怎么就还如此咄咄逼人呢!”
江予安薄唇微抿,似是思虑了一番,只说,“我此行并非是找你。”
顾唤之哼笑,“那江公子是找何人?”
“她。”嗓音中正。
明明入耳的只有一个‘她’,顾欢喜却像是有感应似得抬起头,见到对方食指修长指向自己,她心里咯噔一声,继而心口‘忿忿不平’起来,慌张的张了张口,只说出一个字,“啊?”
顾唤之看了眼脸红如熟虾的自家小妹,以为她是被江予安美色所迷才面露酡红,暗骂一声不争气后,他吊儿郎当的起身穿外衣,说,“敢问江公子找我小妹何事?”
江予安此时才认真打量起顾欢喜,她梳了一个流云鬓,青丝垂两侧,一张小脸粉黛未施却白里透红,教人不得不浮想联翩。又细看她今日的衣裳,清丽婉约,比起昨日是有过之而不无及,像是悉心打扮过的一样,不知是为谁而穿?
收回视线,正了色,出口的声音分明和刚刚没有两样,却叫人无端察觉到了郑重。
“我想这件事,找你大哥说比较好。”
顾唤之看向他,一眼就知他此时已没了方才的玩笑之意,心里不免揣测起他找自家大哥是什么事,顾家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难免有些忐忑,却还是侧脸问了吟香,“吟香,大哥今日来了吗?”
这宅中就三间房,自他回来,顾行之就搬到了客栈住,按他的话说,早晚都是要走的人,住在哪里又有何关系。
吟香还未回话,门口处便想起一道男子的沉声,“不知江公子找在下是何事?”
众人皆转眼,是顾行之。
顾行之没有迈腿进来,这小小的房间挤他们五个人确实是有些多了,于是几人又辗转移去厅堂,途中,顾唤之走到江予安身边,低声问他,“你今日是什么意思?”
江予安神色淡漠,不轻不重吐出两个字,“提亲。”
察觉到身旁的人一顿,他没有在意,依旧往前走。
顾唤之被提亲两个字劈中脑袋,他懵了又懵,显然是消化不了这个消息,回头看了眼姗姗来迟的顾欢喜,他琢磨着,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又想起他走之前,顾欢喜曾透露她已有心仪之人,并且那人不是华策,那么是谁?
江予安?这样解释似乎也合情合理,不然江予安为何要接她们住这宅子,他原先以为是承了他的情,不想居然是因为她们之间的这层关系!
彼时,顾欢喜恰好路过他身旁,被顾唤之一把抓住手。
“三哥?”她不明所以。
顾唤之似笑非笑,想不通为什么江予安拒绝温柔娴淑的宁婉悦,拒绝对他情深如许的杜丹,拒绝才色双全的李佳尔,到头来居然会看上他家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
“你……”他瞧顾欢喜是真的不知此事,所以故意卖了个关子,好让待会儿的江予安可以给她个惊喜,于是口中的话转为手中的关节,狠狠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谁让他们瞒他这么久的?
“疼啊三哥!”顾欢喜惊叫出声,莫名其妙被敲了一下,她眼里发湿,一双小鹿眼瞪着面前的人。
顾唤之没有理会,快步走到前面看戏去了,他倒是要看看江予安是怎么个提亲法,连个媒婆也没带。然而走到厅堂口,入目的那位花色衣裳,满脸堆满胭脂的女人,脸上一个醒目的媒婆痣,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媒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