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小溪流般淌下,在白皙的脸上汇成崩溃的堤岸。
然而无论怎么想象,她都不愿接受当初只会笑的小肉团,会有这般漠然冷冽的表情。
她叫她,颜水落。
而她自己,听随那个禁锢了自己半辈子的男人的吩咐,把她带入死境。
“你想死吗,想死就把溜进来的那个女人带去厨房。”
亨纳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就是他在研究室对她说的话……他现在又说:“小枳,听懂了吗?你至今都想救的母亲,因为想自杀,所以把你也拖入黄泉。呵呵,你说她任性,你又何妨不是?”
挺拔修长的身影从拐角走出,他穿着浅灰色的风衣,双手插兜,碧绿的眸子里净是温柔,竟然还有浅淡的宠溺。
颜水落见了他就像见到亲人一般,外人面前那层婉约温柔的脸上有了些急切和隐隐的戾气,“你说小枳,小枳怎么了?她真的是小枳吗……你没骗我,这次也是骗我的吧?”
那场车祸的报道里,唯一的幸存者是个不经事的岁女童。昏迷两年,颜水落醒来后从亨纳尔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唯一的女儿被送入孤儿院后,被一户人家领养带走,随后有一次走丢被人贩子卖到福建山区一家茶叶大户家里,在一次干活的时候不幸失足掉落山脚,又被鬣狗咬过,死无全尸。
这条线索他们是他们反复检查认证,终于确定的。
近二十年来,颜水落一直找不到漏洞。
她忽然痴痴地笑起来,“哈哈哈,亨纳尔,你骗我……为什么现在还骗我?你可以骗我,可为什么还这样……让我再背负一条无辜的生命吗,你以为我还会在乎吗?”
她,真的要疯了。
黛捷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受。隔着一个摇摇欲坠的颜水落,她看清了亨纳尔眼底的平静,多可怕的平静。
亨纳尔绅士范十足地走近颜水落,声音轻柔得似乎在说情话,“亲爱的,你感觉不到她带给你的微妙吗?如果没有,你怎么还不松开你的右脚?水儿,我们的女儿很聪明,你不必继续揪心。”
“女儿……?哈哈!亨纳尔,你真是个好父亲!你眼睁睁看着我选这个威力最大的HNIW,你要我亲手杀死我的女儿,她只是我的女儿吗,你恨我恨到这个地步!”颜水落抬起头时,双眼都红得快要迸裂,表情狰狞。
“你说错了,水儿。”亨纳尔在离她两米的位置停住,“虽然是HNIW,不过我只塞了点火柴头大小的进去。你可以想象,被你杀死的,还有我……而且,我已经放了所有人的假,除了我和你,还有小枳和她的小情人,没有别的人会因你而死去。这样不好吗?你瞧,上帝让我们分离了一辈子,我们生不同衾,死能同穴,不是很好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言的蛊惑,颜水落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怔怔的看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
黛捷心头微跳。
火柴头大小的HNIW可以把一个大西瓜炸得灰飞烟灭,她和亨纳尔相隔也有十五米,他拿什么把握才会说或许整个研究所都会被他毁掉……最关键的是,直到现在,她都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同归于尽。
明明,他现在还是最占上风的一边。
弄不明白的时候,没闻到火药味的黛捷选择占据个安全点儿的位置旁观。
可当她看到颜水落真的准备松开右脚时,顿觉此人脑残症发作。
“你不是说你女儿死了吗?”
颜水落怔然地望向她,“你不是我的小枳吗?”
“他说是就是了吗?”黛捷微微冷笑,“我不知道你们如何相处,而我所得的资料里,教父先生绝对不是个坦诚的人。他可以一边送陪了自己十多年的养女到敌人手里,又在前一夜对她施暴……我们救出她的时候,她只认得她的养父,并且惧怕她的养父。他还可以一边和敌对的鸿门谈合作,一边又伪装成其他的势力借着交好得来的情报捣乱。这样,阳奉阴违的人,你不仅喜欢数十年如一日,还信了他,要铲除一个和你无关无怨无仇的人?”
冷笑加深了点,“看来你真的很爱他……爱到可以拿良心赠礼。”
“不是的……”看到这样直接的不屑,颜水落感觉脑袋更疼了,她现在只能喃喃地说“不是的”,但没有冲动地离开那个位置。
亨纳尔也不恼,笑容里的宠溺更深,“水儿,小枳就跟你一个性子呢。”
颜水落的低喃停了下来,恍惚地看着黛捷。后者望向亨纳尔,没有任何惧怕,“变态害人、杀人都是随性而为吗?”
“为什么是变态?”
“你以爱为名囚禁了她,还给她换了心脏,给别人和她一样的容颜。你将本来独一无二的她分割成浑浊不堪的两份。然后,和她殉情,还拖上无辜的人,这不是变态是什么?”她吐字清晰,眼神明澈,像个真正的旁观者。
颜水落咬牙,眼泪哗啦啦地又下了。
亨纳尔抿嘴,视线下垂,“我还是小看了你啊。”
颜水落合上眼,又睁开,再看黛捷的眸光有几分决绝,“我知道你不是他派来的,你告诉我,你真的是我女儿吗?我跟你说第一次见你就很亲切,这不是假话,你呢,你觉得我能给你好感吗?在不知道这个是陷阱之前。”
如果没有好感,又怎么会想带她走?
如果没有好感,又怎么会先稳住她?
这样明显的细节,难道她真的一点都看不见吗?似乎她见过的两代人,除了方淮家的晴晴有真正的孩子样,其他都是子比母贴心。如皓辰。
可颜水落,你已经四十多岁了,尽管在地下研究室待了近二十年,和社会脱节,可你的观察力也丢了吗?
她的沉默让颜水落慢慢心凉。
亨纳尔唇瓣的弧度定在欢愉上。
“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吗?”颜水落追问了一句。
黛捷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亨纳尔身上,她轻轻说:“感觉到了又如何?后面是悬崖,前面是变态,如果我觉得你可以依靠,刚才就不会沉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