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的规模不小,走了十五分钟,黛捷才看见一个岔口。何敏推开那道门,一丝光渗了出来。黛捷跟着走了进去,和刚才一样,也踢了颗石子在门缝里。当然,走到这里已经不会有石子,她是事先捡好的。
“到了,颜小姐,请随我来。”
像花果山一般,过了这道门就是别有洞天。宽敞的走廊,墙上嵌满壁灯,明亮得让人没有了影子。白而柔和的灯光照着走廊上碧绿的盆栽,有微微的凉气。这条走廊有两米五宽,尽头在百米之外。
走过八十米左右,何敏敲了敲一扇木门,黑色的,镶嵌在银白墙壁上,视觉冲击感相得益彰。
“进来。”里面的人用意大利语这样说,黛捷听出来,这就是那位亨纳尔的声音。
何敏推开门,但低着头,不看里面也不看外面,谦和化为恭敬,“颜小姐,请进。”
黛捷并不迟疑地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也很大,堪比君悦的总统套房规格。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穿了黑色长袖衬衫的男人,如果何敏没骗人,那他应该近五十岁,可灯光下的他看起来,也不过三十上下。而且,他居然没什么存在感。
黛捷心里警戒线拉长。
绝色虽然应过鸿门请求,在意大利和黑手党打过一架,但她这是第一次见到亨纳尔。
“坐吧,想喝点什么?”亨纳尔温和地问,比卫斯理装得还要温和。
这种温和是经过了时间的淬炼,跨越了沧桑,沉淀下来的一种对人生,对命运的绝对掌控,所以没有任何杂质。在黛捷见过的人里,只有蔷薇时这样的,只不过她不是温和而是淡漠。
黛捷没有动,站得离门很近,“她呢?”
“还没起床。”亨纳尔没有起身去叫人的意思。
黛捷凝神,听到某间房里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一丝的心疼难过,直视亨纳尔的碧绿双眸,“我赶时间。”
当她有情绪波动时,她的眼睛也会浮现这样一丝丝的绿色,像墨汁滴在水里晕开的痕迹。
亨纳尔笑笑,往自己左边的位置推过一杯茶,是安溪铁观音,轻挑眉,“急什么?”
“你的人伤了鸿门的人,我有必要除掉何敏。”黛捷这样回答。
亨纳尔终于抬起眼看她,带一点考量的感觉,又笑了,“你打不过。”
“不试试怎么知道?”
“如果打得过你会站在这里?”不得不说,亨纳尔也对黛捷做过功课。确实,打得过的话,黛捷绝对会在仓库屋顶就一击必杀,不会麻烦地跟着他走来走去。
“我不会单挑。”
“哦?”亨纳尔有些感兴趣了,“难道找君羿帮忙?还是连钰?你还真是坦诚得可爱呢。”
他一直再用意大利语,而黛捷也一直在用中文。听见一个五十岁的大叔说出“可爱”一词,黛捷真心觉得恶寒。
“你是希望我在这里等到她醒来么?”
亨纳尔点头,“必须如此。”
黛捷凝了他一眼,道:“我想我可以趁机做一点该做的事情。”
亨纳尔顺着问,“比如?”
黛捷认真答:“比如杀死何敏。”
亨纳尔失笑,眼神像在看自家倔强的小姑娘,“君羿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会这么不顾安危也想杀死你母亲的救命恩人?”
“只生不养,她只是一位母亲。君羿是表姐夫,让我做事也给满意的好处。”这样的理由足够充分了。更别说……
“我想你需要向她道歉。你可以不认我,但,你这个小白眼狼,你难道一点儿也不记得是谁在车祸发生时把你紧紧搂在怀里了?虽然当初赶过去时我没注意到你也在医院,所以没有带走你。可她真心爱你,你难道一点儿也感觉不到?”亨纳尔言之切切。
她的父亲是他。这多么讽刺?
黛捷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就是个笑话。
君羿爱表姐胜过皓辰,可她为什么就不觉得有半分恶意?可换成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这样,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恶心感。
她真的半点孺慕之情都憋不出来。
事实上,在她心里,蔷薇就是她的爸爸妈妈。教主看似严厉,但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能在未来的战斗中生存下来。如果命都没了,还要感情做什么呢?只有先保住了命,才可以说生活,谈未来。
黛捷将心里感应到房内有人的微疼舍去,静静看着亨纳尔,好一会儿才说:“感觉不到。”
“陪我一生的是你的母亲,那么我不疼爱你,不是很正常么?”亨纳尔笑了笑。
“我也是。”
亨纳尔眸光微微地冷。他这么耐心地用慈父面容对她说话已经足够温和了,可她还是那么不识好歹,那就别怪他不耐烦了。
“你以为外面的人进得来么?你以为两颗石头就能让他们畅通无阻了?颜锦枳,你未免太自大。”
“我只有两个名字。”黛捷淡淡地纠正,心里并不担心盛麒的能耐。她放两颗石头的目的不是帮他开门,只有很单纯的引路作用而已。她清楚,在何敏面前,她还不够看。
亨纳尔还想说些什么,可卧室里轻微的动静让他噤声,抛给黛捷一个温和却满含警告的眼神,但他没有进房去领着那人出来。
黛捷心里有浅浅的紧张。
然而,当卧室出来的女人光着脚,穿着素白睡衣直接扑到亨纳尔身上时,她将心底所有的期待都埋进深处。黛捷瞄了眼亨纳尔,发现他唇边有明净的满意弧度。
“亲爱的,你怎么不叫醒我?我刚还以为你又不见了呢。”女人嘟着唇,凑近亨纳尔的脸庞,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开心地献吻。
亨纳尔也含笑回应。
气氛登时暧昧起来,空气里只有男人和女人吧唧吧唧的声音。终于,一吻结束,女人呵呵笑着倒在亨纳尔怀里,淘气地在他胸口画圈,双脚下意识地放到亨纳尔双腿间。
亨纳尔很享受这样的对待。
女人玩得累了,才搂着亨纳尔的颈项,歪着头问:“阿绿什么时候来呢?我好想她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