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前一秒，她竟然还十分“顺便”地，给了萧小冉一脚。

离江水还不到两米的瘦小的萧小冉，就这样，如同抛物线上的一个质点，可怜地飞向了翻腾着灰色波浪的东江分流。

阿皓心里一惊，左手腕抬起，一条细如牛毛的银色丝线似光弹出，碰到萧小冉短粗的手臂，瞬间如有了生命的藤蔓般，收紧，携着萧小冉，顺着阿皓的腕力，沿着力的轨迹，回到岸边。

还不习惯用银丝救人的阿皓被萧小冉回落的冲击力倒退了几步，但他站稳后，还是试图给了萧小冉一个类似安心的笑容，低声安慰，“小冉乖，没事了哦。”

萧小冉的眼神终于变了，不再含怯，而是有些空茫。

这么稚嫩的脸上，却有着成年人般的迷惘，看得阿皓心里怪怪的。

他抱着小小的萧小冉，心里却突然想到颜非梵凸起的肚皮里的妹妹。B超图里的胎儿模糊一团，而以后，是不是就会像萧小冉一样，有着稚气而柔软的脸蛋，胖乎乎的身体，以及清澈明亮的眼睛？

这时候的阿皓还预测不到，他救出的萧小冉，会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青梅。

颜非梵看着眼前还不到她大腿高的女童，有点惊讶，她没能看出萧小冉和萧林的相似点，于是用很错愕的语气，瞪着阿皓，“你要我给你养童养媳？阿皓，你怎么能……呢？”

阿皓深思省略号的内涵，目光清澈茫然，“妈咪，这不是我和阿辰的小媳妇。你忘了么？我们还是有婚约在身的男人呢。”

“还没结婚呢，就想着找别人了。亏你们言叔叔满腔热诚地怀抱赤子之心善待你们。”

“妈咪……成语不是这样用的。”阿皓内心很无力。他看向阿辰，后者却沉浸在首战告捷的兴奋里，嘴角一直翘着，眼睛一直抬着，好像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成了万花筒，足够他看一夜。

颜非梵看着萧小冉，善意地笑，又对阿皓摆出谆谆教诲的姿态，“成语怎么用我管不着，我又不是词典。可你得给我说清楚了，这漂亮小姑娘是你从哪家拐过来的啊？”

“她姓萧。是萧林阿姨的女儿。”

“萧林的女儿？”她和欧维结婚了？

“唔，今天追踪那谁的时候她想抓她和萧林阿姨，我们就救了回来。”阿皓耸耸肩，“估计萧林阿姨求助警局无门，就会来找妈咪帮忙吧？”

“所以说，是我们先牵累了她们，才会这样么？”颜非梵声音有些低落。

“不算的。妈咪，是那谁先坏了规矩。祸不及妻儿，是大家都默默遵守的规则。那谁这样做，迟早会被雷劈的。”

颜非梵眼角一抽，摸着肚皮，“你别在妹妹面前说这些暴力的事。”

“我遣词造句连标点都用身家干净的。”阿皓强调。

“哎。”颜非梵摆摆手，“算了，你退下吧。”

阿皓囧——妈咪你就不能在外人面前给我一点面子？

颜非梵对屁股只有一半在沙发上的萧小冉很温柔地笑，没有恶意的她得到了对方一个安静的笑容。

萧小冉怀里的小布熊是阿皓捡回来的，已经很脏了，但她不介意，紧紧地搂着。

不知为何，颜非梵总觉得面前这个不是小小一团的两岁女童，而是一个自闭的少女。她淡然得没有情绪，这种淡——不是不知世事，更像看透世事。

自身经历非凡的颜非梵斟酌想法，终是用面对小孩的语气开口，“小妹妹，怎么称呼你？”

“妈妈叫我小冉。”说话很流利，声音很好听。

颜非梵嘴角弯弯，“小冉要不要喝点东西？果汁，白水，或者绿豆汤？”

萧小冉抬起清澈的眸子看她，有些疑惑，但又认真思索着，几秒后，很礼貌地说：“我想喝白水，谢谢姐姐。”

姐姐……颜非梵已经好多年没被小孩子喊姐姐了。大学兼职发传单做促销时，那些小学生都很甜甜地喊她阿姨……姐姐，还真是个亲切的称呼啊。

颜非梵也甜甜地笑着，吩咐一旁傻乐的阿辰，“去，给小冉妹妹倒杯水来。”

“好咧。”阿辰欢快地奔向了沙发边的饮水机，扭头笑得一脸灿烂，“小冉妹妹，想喝几分甜的白水呢？哦，你希望我放几颗方糖进去？”

萧小冉愣了愣，“谢谢哥哥，不用放糖。”

妈妈是姐姐，儿子是哥哥……这种组合……颜非梵翘着嘴角在想待会儿君羿回来会被怎么称呼。哈哈，这真是个美丽的期待。

安静地端着杯子，萧小冉不时喝一口，不时看看阿辰，又瞄瞄厨房，小脸有些迷惘，却什么也没问。

颜非梵有些纳闷和心疼。

这个孩子，才两岁，就和当年的皓辰一样敏感了。这些年，萧林是怎么过的呢？为什么小冉会养成这样的性子？居然没有一点孩子该有的好奇心。当年皓辰即使敏感，也还是对外界充满了求知欲的。

第一次去梁言在德国的私人公寓，皓辰就好奇地摸摸这个，敲敲那个。梁言好不容易才淘回来的古老挂钟还差点被阿辰给拆了。

颜非梵也不太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小女孩交流，怔了一会儿，说：“小冉想妈妈么？”

萧小冉郑重地点头。

“那小冉记得妈妈的地址或者电话么？”

阿辰的声音插进来，“小冉妹妹，想不想在哥哥家多待会儿？”

萧小冉沉默着。这个漂亮哥哥的声音很好听，他的家也比她的大多了。这里的凳子软软的，比她和妈妈的床还要舒服。而且，水也很好喝，没有难闻的味道。最重要的是，姐姐的声音好温柔，一点儿也不像邻居阿姨们那么刺耳。哥哥们和姐姐对她都很好，她喜欢他们。

可是，如果在这里待久了，妈妈会很担心吧？上次她在桌子下睡着了，妈妈找不到她都哭了。

想起妈妈的眼泪，萧小冉抬起眸子看向阿辰，“想的，不过我更想回家。妈妈找不到我要难过的。”

很稚嫩的嗓音，却让人感觉不到奶声奶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