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先生不逊于尘先生的武功,若是忽起突袭,施以暗算,就算是尘先生,只怕也难以安然脱身吧!”
云凤弦笑一笑,看着尘右灯脸上淡淡的怒色,以及幽贡曲眼中深深的震惊,又道:“既然一开始有了这种设想,进内堂之时,我自然处处留心,能在第一时间出手突袭尘先生的是谁,谁占的位子最适合偷袭?自然是站在尘先生身后的你。我有了这种猜测,但也不敢十分肯定,是风紫辉给了我确切的答覆。”
这话自然而然又让所有人异样的目光望向风紫辉。
风紫辉在绝顶高手形同实质利刃的目光审视下,仍然从容自如,神色不变。
“在场所有化血堂的杀手,不管隐伏的身份是什么,但身处此境,执行这么重大的任务,半点差错都不能出,必然是暗暗在调息内气,提升劲气,随时准备一击必杀。虽然各位都是高手,暗中调运内息,旁人根本看不出来,可是风紫辉的眼光却胜人一筹,只要是暗中运气,呼吸频率和普通人稍有不同,他都可以发觉。而暗运忘情诀,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应到某些人的脉膊心跳,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化血堂的杀手他都已经认出来了,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幽先生。”
云凤弦目光向四下望去,却见众人脸色都有些发白,有人眼神里杀气隐隐,有人神色中惊恐骇然。
世间是,像风紫辉拥有这么可怕的力量,任何阴谋对他无效,任何谎言不能将他欺瞒,任何假象都会被他看透,那么人们对待他的方法只有两个,一是避之唯恐不及,二是杀之以除后患了。
想到这里,云凤弦暗自往风紫辉的方向挪了挪脚步。如果真有人不顾一切想要杀了风紫辉,是她一心把风紫辉放到神人的角度,自然是由她来保护着他的安全。
她忽的大笑三声,把大家的注意力重又引回自己身上。看到幽贡曲好容易把目光从风紫辉身上转回她脸上,云凤弦心中微微一松,心知必须把事情立刻引往更重要的方面,重要到让他们暂时忘记风紫辉的强大才好。
“幽先生,事到如今,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该把贵客请出来了吧!”
幽贡曲满面茫然:“凤翔公子说的是什么贵客?”
云凤弦叹息着摇摇头:“幽先生,我相信你的能力足以应付许多事,也知道你上面的人,对你非常信任,一般的问题,都会交由你解决。但是,云凤源欲反,牵系各大势力,尘右灯心意不明,动向待查,这么严重的问题,朝廷真的只让你以民间的身份独立处理吗?更何况,我和奕霖也卷进了这桩阴谋。”
云凤弦伸手握住古奕霖的手,“我们不至于自视太高,倒也不敢妄自菲薄,朝中必会有重要人物到来,而且,既然事情关系到我们夫妇,我甚至可以猜得出,来的人是谁。幽先生,你可要我点名道姓,方才承认吗?”
幽贡曲神色古怪地看着云凤弦,“凤翔公子,很多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平凡。有的时候,你做的事,傻得可笑,可是更多时候,你却可以让所有聪明人吃惊。”
“那当然是我大智若愚。”云凤弦大言不惭地说:“幽先生,我猜你与那人必有暗号约定,万一你掌控不了局面,或是你已经完全掌控局面,他都会出场吧!请你把消息传出去吧。”
“已经传出去了。”有人轻笑一声:“在公子点出幽先生真实身份,满堂皆惊,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时,我已把事情有变的消息传出去了。”
说话的赫然正是刚刚积极响应云凤源的号召,对云凤弦以酒立誓,给一众江湖人,起到带头作用的空洞洞。
云凤弦听他开言,忽的一怔。
空洞洞笑着对云凤弦拱拱手,又扭头对云凤源说:“凤公子,你不要指望你其他的手下能发觉情况不对,进来救你。从你走进府衙的这一刻,外面的肃清行动,就已经展开。你的心腹、下属,向你效忠的无论是武林中人,还是官吏或富商,都已经被一网打尽,他们所代表的势力,包括火磷门和金钱帮这些武林帮会在内,也会被扫荡,财物抄归国库,罪人下至监狱,不知情而被利用的壮大兵力,则被收编入军队。”
云凤源面若死灰,嘶声喝道:“空洞洞……”
空洞洞笑笑,淡漠地道:“凤公子,抱歉了,虽然你看得起我,邀我同创大业,并许下重酬,视我为心腹,但我这一生,几起几落,无论遭受多大的挫折都有机会再来一遍,最大的秘诀就在于,我从不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从来不把身家性命,押在孤注上掷出去……”
声音未止,大变已生。
这个大得足够让山海湖城所有大人物聚众开会也不觉得拥挤的内堂,忽然不见了。
四周的窗子、木板、墙壁,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同一时间飞了出去。
房顶的碎瓦如冰雹一样打下来,所有人的视线一片混乱。有武功的人或是跳跃躲避,或是挥掌扫开碎瓦砾,没有武功的人则不免抱头乱窜,一时间桌子底下,钻进好多位大人物。
古奕霖伸手想拖云凤弦躲避,却让云凤弦一把抱了个满怀他怔愕之间,已被云凤弦牢牢护在怀里,所有的瓦砾都只打在云凤弦背上。
云凤弦痛得面青唇白,却还记得对古奕霖温柔一笑:“傻瓜,我早就发过誓,再不让我爱的人再为保护我受伤了。”四周纷纷落下的瓦砾、一片惊呼的背景声、慌乱逃窜的人群,衬出这一对相拥的人儿,他们牢牢凝视彼此的目光。
云凤弦正在暗自偷乐,耳旁已经传来了风紫辉冰冷的嘲讽,“你是白痴吗?轻功学来是当摆设的吗?刚才要是你不碍着夫人的事,他早就可以用短剑把所有靠近的瓦砾全打落,用得着你在这里装英雄吗?”
云凤弦一怔,这才记起自己的轻功其实很不错,完全可以躲得开,而古奕霖的剑法也足够把这些瓦砾全挡开了。
古奕霖也急急忙忙用力推开云凤弦,脸上没有云凤弦想像中感激不尽、情深意重的表情,却有些忍俊不住的笑意。
云凤弦沮丧地笑一笑,摸摸头,四下望去。整个内堂已经不见了,只有四根柱子光秃秃立在周围,脚下都是碎瓦残砾。
四周众人,有的衣冠不整,有的鼻青脸肿,有的小心万分地从桌子底下探头出来,四下张望。大部分人的脸色都极不好看,倒不是因为刚才被瓦砾打得灰头土脸,而是因为四周明晃晃的刀剑。
那一排排刀剑组成的森林,把太阳光倒映得让人不得不闭上眼睛来躲避。
在四周的屋顶上、大树上,所有高处,都有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人,张弓执箭,平静地盯视着他们。
风紫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那是当初在猎场上,围杀刺客时用的火龙弩。”
云凤弦苦笑一声,这般阵势,这些暗藏了火药铁砂的弓箭,只怕就算以尘右灯的武功,也脱不了身啊!
她垂目喃喃地道:“我知道大人物出场时,总喜欢搞得像走秀一样,营造气势声势,可是,这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一点点。”
回答她的是远方传来的一声报喝:“摄政王千岁,驾到。”
像是一道惊雷,打入地心,似是一道闪电,撕裂长空,更像是冥冥中的神佛,让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无数人的思想停顿,动作呆滞,忽然间失去了一切思考和动作的能力,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听着一声声传唱。
“摄政王千岁,驾到。”
看着一道道大门打开,通往的地方,不知是仙境,还是地狱,无比耀眼的阳光下降临的,不知是神佛,还是魔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一道道大门外,徐徐而入的身影上,没有人听到地上一声轻微的伸吟。
被震晕的云凤源醒来了,他躺在地上,睁开双眼的第一刻,就被无数兵刃反映的光芒,耀花了眼。可是,出于一种莫名的本能,他没有闭上眼睛,反而努力地睁大眼睛,辛苦地去看那一片光芒中,渐渐清晰起来的影子。
那个远处,徐步而来的身影。所有的光华都在他身周闪烁,依然是多年前一袭淡淡蓝衫,淡淡笑颜,却于从容谈笑间创造奇迹的人。
所有的兵戈林立,所有的高手强者,在他身边,都黯淡无光,只能成为衬托的背景,只有那身影,逆着阳光,一步步走近。
只有那笑容,从容依旧,安然如故。
云凤源闭上了眼,在那样灿烈的光芒里,他知道,真真正正,从此坠入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了。
云昱风在院门处立定,笑意温和得仿佛一位正欲摘一朵鲜花送到妻子鬓边的书生。他的眼睛里一片温和,凝视所有人,又似心在天外,世间没有什么人,可以进入他的目光所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