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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越来越黑暗，好像随着逐渐往上，连两边能采纳点光线的窗户都没有了，也无法判断已经经过了几层。不知伸手向周围摸去，猛然发现，楼梯扶手和周围的墙壁都摸不到了，心里不由一个咯噔。她停下来，伸脚往旁边探去，只觉得原本狭窄的楼梯通道，变成宽阔得探不到边界，而且，等她再抬脚时，也已经找不到向上的梯级了。

不知感到彷徨——一种令人窒息却似曾相识的彷徨……

“父王！你还记得我这个女儿吗？！”

一声嗔怨从旁边传来，不知猛然扭头过去，看见一个身穿青色衣裙，面容姣好的女子就站在离她不足五米的一片光亮处，往她所站的方向看着，双手握拳，目光充满了哀怨，眼眶泛红。

不知正感到一阵惊奇，忽然有一人从她身后走来，跟她擦肩而过，径往青衣女子走去。

“妭儿，为父对不起你。”

不知只看见那个人的背影，他身形异常高大，足有一丈多高，蛇身人头，头戴金冠，身披龙袍——跟他们在破庙中见到过的其中一尊倒伏的神像极为相似。

“三十年！我在人间苦等了三十年！一千零九百四十九个日日夜夜！”青衣女子看着人头蛇身的巨人，泪水像下雨天屋檐下的雨滴，止不住地潸潸落下。

“妭儿……”人头蛇身的巨人来到青衣女子面前，像是惭愧万分地低下头来，伸手想扶住青衣女子的双肩。

两人相互应答，好像全然感觉不到不知的存在。

“别碰我！”青衣女子厌恶地一甩衣袖，“你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这么狠心，三十年来对我不闻不问！即便是个毫无血亲的普通战将，念在她为你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你也不能背信弃义，任其自生自灭吧！”

人头蛇身的巨人只是低头叹息。

“返回天庭的道路被氐人所控制，他们是炎帝的后人，恨我入骨，根本容不得我靠近。你明知我修为尚浅，不能自由上下天地，还让我到凡间为你助阵……结果一战功成，你就弃我于不顾……”青衣女子越说越伤心，让旁人听来都能感到心中恻恻。

“妭儿……为父对不起你……”人头蛇身的巨人似乎也哽咽了，“与蚩尤之战，旷日持久不见分晓，那日捷报传来，为父欣喜莫名，忘形贪杯，结果一醉便是三天三夜……乍醒之后立刻赶到此地，可惜已经为时太晚……”

青衣女子悲愤恸哭，“的确已经太晚了，晚太多太多了！我在凡间三十年，已经俗气满盈，即便你现在想起我来，我也不可能再回到天上去了……”

“妭儿！唯今之计只有辛苦你在凡间修炼，修满千年以后，便是重回天庭之日了。”人头蛇身的巨人此刻语气中分明是苦苦的恳求。

“不！”青衣女子一甩头，双眼充满忿恨，一行玉齿已经将桃唇咬破，鲜血混着泪水从腮边滴落，“是你背弃了我，我也不愿再和你为伍。你的不守信诺已经让我受尽了三十年的苦苦煎熬，我不会再因为你信口雌黄的一句话，再苦苦修炼千年的！”

“妭儿！”从那人头蛇身巨人的声音听来，他也似乎已经肝肠寸断。

“从今天起，我妭，就要与你永世为敌！你若封疆扩土，我便开门揖敌；你若福泽万民，我则为祸百姓；你若在天，我则在地；你若为神，我便成魔！”

青衣女子的赌誓如同一阵惊雷，震撼着旁观的不知的同时，也将她从对青衣女子的好奇和同情中惊醒。

“不能停下来！”不知如梦方醒地迈步向前，同时告诫着自己，“破这个阵法的唯一方法就是一直往前，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能停下来！”

*

摘星楼的底层，一场恶斗还未完全平息。

“你们这帮鼠辈！谁再敢上来，就别怪本尊将你们嚼成粉末！”

白虎傲立在大厅中央，钢牙怒展，双目圆瞪，光芒四射。

周围的精怪个个妖形半露，铩羽揭鳞，又怒又怕，逡巡不前。

白虎扫视一周，看见那帮精怪都已经黔驴技穷，看样子对他也忌惮万分，终于在心里舒了口气——其实他独力应付那八个修为匪浅的守阵婢女，已经疲惫不已，再加上还有别的小妖源源不断地增援，就算都是平庸之辈，也不会毫无威胁，就跟蚂蚁多了也能闷死一头大象一个道理。

正当白虎稍稍放松警惕的时候，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亮光一闪，几乎同时，脊背感到一阵劲风猛地袭来！

*

这片天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刮起了风。

不知奔跑在一片黑暗当中，从鼻子和嘴巴吸入的越来越寒冷的空气，让她的鼻腔和咽喉都像在滴血一样生疼，四肢也开始发软无力，只是机械地奋力向前移动着。

“我不要……我不要那个阵法生效，我不要……”

不知自言自语的声音随着身体的颠簸颤抖着，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一滴滴地，顺着脸颊散落在风中。

“不知！你要去哪里？”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不知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

“小傻瓜，你是在找我吗？我就在这里啊。”

不知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稚气的脸庞，和一袭颜色鲜明活泼的连衣裙——俨然只有七八岁的年纪。

“您……您没事？”不知看着身后叫住她的人，双眼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喜和激动。

“傻孩子，我怎么会有事呢？”

站在不知身后的那位女性身穿巫女的长袍，披肩的长发在肩后随意扎着，面容慈善亲切，温柔而富于感染力的笑容是那么陌生而又那么熟悉。

“可是……可是我明明看见您……”不知没有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猛地扑到女性的怀中。

……

心底忽然涌起的一阵震动，让不知暮地从一阵不知道是回忆还是幻觉中回过神来。她感觉到自己依然在没有尽头的黑暗中向前奔跑着，一股说不清的难过像是从前尝到过的，又像是某种神秘的预感，猛然向她袭来。

“不知。”

又是那个女性的声音——在梦中不止一次出现过的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是那股预感的兑现吗？此刻竟实实在在地在不知的耳畔响起。

不知心里一颤。但是她没有回过头来，只是不停地向前。刚才那段电光火石间的幻象，像是某种冥冥中的告诫，让她不敢重蹈覆辙。

“不知，小傻瓜，还在生我的气吗？”

尽管不知没有停下来，但是那个温柔的声音却一直如影随形，让不知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一般。

“还是说……”那个声音忽然变得有点黯然，“你真的已经完全将我忘记了……”

“不……我没有……”不知冲口而出，连自己也感到讶异，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继而像失去力气一样，跪倒在地，双手支撑着地面，难过地喘着气。

她慢慢抬起头，那张在梦中见到过的脸庞又浮现在眼前。

“不知，我的好孩子，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