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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说什么?”一个女生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小夜的身影出现在不知的病房里,“你们刚才说什么不知的奶奶?”
“我们在说,不知关于她奶奶的所有记忆,都被她身上的忘却之印封印住了。”唐小白对小夜重复道,她对这个总是给他提供好吃的料理的大厨还是很有耐心的。
“什么?我记得她说过,她奶奶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呀。”小夜捂住嘴巴。
“因为,用遗忘之阵让人忘记的东西,并不是被删除了,只是被封印起来,深埋起来了。跟那段被封印的记忆有关的东西会勾起回忆,这样的话,封印有可能会被打破的。”姜一鸣的眼神似乎颇有感触,就像在说着自己的经历。
小夜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道:“我记得她说过,她从小就被父母禁止进入一切神庙、道观什么的,难道也是为了不让她想起什么来吗?”
“神庙?”瑛如像是喃喃自语道:“对了,不知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地方好像就是个神庙的感觉。”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让她记得那段过去呢?”唐小白再次将专注的目光投向瑛如。
“唐小白,你在跟谁说话?”顺着唐小白的目光看去,却只看见空空的座椅。
“是我。”瑛如现身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因为,那些书里面包含的信息不是很完整,而且很多东西我也理解不了……”
“你们这是……”小夜感到一阵困惑。
“我们想让不知回忆起以前跟她奶奶修道时的回忆,说不定她的功力会比现在增强,能够解开自己身上的诅咒。”唐小白道。
“啊?”小夜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不知,皱起眉头,“但是……她奶奶既然要让她忘记那段过去,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们这样贸然让她回忆起来,难道没有风险吗?你们有没有跟长源商量过?”
“别提那个臭道士了,”唐小白好像一提起李泌就满肚子不高兴,“他一天到晚只知道那个什么树,根本没给不知想办法。现在我们不能靠他了,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姜一鸣在一旁沉默不语。其实他的内心也很矛盾。小夜提到的担心他也早想到过了,但是目前的情况似乎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
小夜紧皱的眉头没办法舒展开来,“长源不会不管不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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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徐西沉的夕阳下,有一个人也正赶往伟人纪念医院。他本来今天也跟小夜约好放学一起去看望不知的,但是因为被老师要求留下协助处理班务而落单了。这个人正是穆。
路上,两个走在他前面的上班族的对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今天的‘董氏民乐大典’你有没有上网看?”一个穿着衬衣西裤、打着领带的年轻子问旁边同行的同事道。
“没有。本来我也想抽空看,可是那时候正好要开会,所以没办法看直播了。只好回去再看吧。”年轻男子的同事回答道,“对了,听说今天的演出非常精彩。”
“何止精彩?”年轻男子露出了极其夸张地神情,用万分惊叹的语气道:“简直就是……怎么说呢,总之就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的演奏,你不看的话会后悔的。”
“天籁之音?绕梁三日?声动梁尘?此曲只应天上有?……”年轻男子的同事不断地铺陈着。
“对、对、对……”随着同时的铺陈,年轻男子不停地点着头,“这些加起来都一点不夸张。而且那个主演还是个第一次公开演出的年轻琴师呢,没想到有这样的功力。”
年轻男子的同事忽然笑出声来,“别吹了,能有那么夸张吗?你是收了董氏的钱,给他卖广告了吧?”
“唉,你怎么不相信?!”年轻男子着急了,他忽然一拍脑门,“对了,我刚才下班之前已经将这次演出的原声MP录到手机里了,给,耳机,你听听……”
年轻男子的同事接过耳机往耳朵里塞好,片刻后,忽然停下步子来,神情从惊讶到陶醉,又由陶醉变成激动,双眼仿佛要闪烁出泪光来……
“这也太神了,回去我也得找来听听。”穆一边在心里揣度着,一边绕过两人,继续往伟人纪念医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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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东方,黑庶腾腾。千人万马,眼黑错错,前面山挡,后面水攘,左边龙蟠,右边虎文。吾奉:三山九侯先生律令摄!”
一个头扎马尾辫,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朝一个滚倒在地上连连喊疼的白衣男子飞出一张定身符,那男子顿时像被冰雪冻住了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小女孩生气地跑过去,在白衣男子身上踢了踢,还朝他狠狠做了个鬼脸,“哼!可恶的狐妖!如果奶奶不是吃素的话,我就炖了你给她补身子!”
她一甩头,回过身来,眼前的情景让她脑袋猛然一阵轰鸣。
只见四处一片狼藉,尤其是天井处那个七星天罡阵,长明灯七零八落,屏风东歪西倒,被刚才的打严重地破坏了。
小女孩忍不住大喊一声“糟了!”连忙朝法阵跑去,检点着已经熄灭的长明灯,幻想着被熄灭掉的长明灯没有超过一半,法阵还能续接得上。
正当小女孩手忙脚乱,着急得快要流眼泪的时候,大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小女孩猛然扭头过去,脸上充满了希望和喜悦,“奶奶?……奶奶!您回来啦!”
只见进门的果然是她的奶奶——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身穿巫女的长袍,及腰的长发披在身后,随意地扎着,腰间系着一把佩剑。
但是,她脚步摇晃,脸色憔悴,看起来像是疲惫到了极点。
“奶奶!您怎样了……”小女孩飞扑过去,扶住一个踉跄几乎跌倒的奶奶。
“我没事……我……”小女孩的奶奶在嘴角挤出一点笑容,但是刚说出几个字来,便忽然脸色一变,猛然将头扭向一旁,用衣袖掩住。
“奶奶!奶奶!”小女孩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跟事实看起来如此相悖的话还是不能骗得了她的。她眼圈发红,双手紧紧地抓住奶奶的手臂。她看见,奶奶掩住半张脸的衣袖,似乎被什么突然染红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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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轻轻地吹拂着病房白色百叶窗帘和窗台上放着的花束——那是不知最喜欢的白玫瑰。
姜一鸣送走了一拨查房的医生护士后,走到了病房的阳台。穆正在那里,背靠着阳台的栏杆,原本透过窗户上的百叶窗缝隙注视着病床上的不知的目光,现在落到了姜一鸣满布血丝的双眼上。
“我看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医务人员呢。”平常说这种指出姜一鸣对女生特别关心的话时本应该带着嘲讽,此时,穆却幽默不起来。
姜一鸣倒是翘了翘唇角,鼻子一哼,“明天可以睡的时间多着呢。”
穆也忍不住一笑,“你最近要不是上课睡觉,就是装病请假,这样下去,会被学校开除哦。”
“他们巴不得把我这个不良学生‘浪子回头’重返校园的事迹,当成学校春风化雨、让顽石点头的典型成功个案,拍成广告片在电视台二十四小时滚动播放,他们不会这样自刮耳光的。”
穆又一笑,“不过,真没想到,像你这样玩世不恭的人,居然也有那么细腻体贴的一面。”
姜一鸣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在守候着什么。他希望如果不知真的会忽然醒来的话,他能第一时间告诉她一直没有来得及跟她说的话,他不想再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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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得不很抱歉地告诉你们,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站在一对年轻夫妇的面前。他的口罩在一只耳朵上垂挂着,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
“王教授,请你告诉我们,到底我妈妈的情况怎么样了。”年轻的丈夫追问道。
而年轻的妻子则双手抓紧了丈夫的一只手,目光关切地看着对面的医生。
王教授沉了口气道:“她的心脏已经严重衰竭,心肺功能严重缺损……恐怕……医院已经决定要发病危通知书了。”
在那对夫妇脸上的表情变得诧异而悲痛的刹那,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哇”的孩子的哭声。
他们忍不住往身后看去,只见自己六岁大的小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的身后,听见医生宣布不幸的消息后,放声大哭起来。
“不知,别哭。”年轻的妻子马上转过身来,蹲下来安慰着女儿,“别哭啊,乖,没事的,奶奶会没事的……”
年轻的丈夫听医生交代完几句,也弯下腰来,虽然自己已经双眼通红,仍然安慰着小女孩道:“不知,不哭。我们要开开心心地去陪奶奶,知道吗?”
小女孩懂事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但是泪水不住地流淌下来,表情痛苦地抽搐着,一边哭一边不停地摇着头,好像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妈妈……爸爸……”小女孩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开口说出话来,“奶奶……奶奶……奶奶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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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