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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惨惨的月色照在这座城市郊外的树林中,却照不透那层笼罩在树林上空的迷离飘渺的薄雾。
森森树影忽而落在奶白色的一片无色中,时而又落在杂乱的荒草乱石间,增添着空气中的诡谲气息。几声不知道是属于荒郊野禽还是其他为人所不知悉的东西的怪叫不时在远远近近响起,要是独自深处这样的环境,即便是在盛夏,也不免给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感觉。
然而,一个孩子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了这样的环境当中。
那孩子迈着急促的步伐,在林木间穿梭着,不知道是在逃跑,还是在追赶。一双小**替踩在湿润的泥土上,没入最矮的地方也至少到其腰间的荒草当中。“沙沙”的声音混杂在一声紧似一声的喘气声中,让人光凭着声音,也能感觉到,那在身后追赶着的或是在前方召唤着的东西,越来越逼近了。
这时,树林的深处,一处临水的草地上,正有一个男子闭目而立。那个男子伟岸挺拔,穿一身黑色的长衣,精致奇特的纹饰、发出瑰丽微光的宝石,制式非古非今。月光洒在他苍金色的长发上,那片倒影在水中的梦幻般的光芒,直让月亮的倒影也黯然无光。
金发男子忽然慢慢张开双眼,蓝宝石一样无光自辉的双眸像是因为水波微动,又像是因为别的原因而微微一颤,精致的唇角露出一丝好像知道客人来临的浅笑。
“你来了。”金发男子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恰如他所料,一个小女孩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那个小女孩一头乌黑亮泽的头发,在脑袋后高高地分成两边,扎成两股长长的马尾辫,一直整齐地垂落到腰间。她身穿一袭淡紫色**及膝公主裙,宫廷式的泡泡袖,镶着亮片的蝴蝶装饰,脚上套着一双柠黄色的及踝小短靴——正是瑛如。
“大人,”瑛如露出一贯的可爱中略带几分任性的笑容,走到金发男子跟前,语气中却多了平常没有的几分谦恭,“瑛如见过大人。”
“瑛如,”金发男子笑容不改,语气沉稳道:“太一神庙那边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瑛如微微一抬下巴,露出自负的笑容道:“感谢大人对瑛如的器重,将计划中如此重要的一环交给瑛如。瑛如也幸不辱命,如今那个小法师已经受尽打击,众叛亲离。”
“哦?”金发男子轻轻一扬剑眉,那声调让人猜不透他是因为听到好消息而激越还是对瑛如所提供的情报感到不确,“你的努力,其实我也看在眼里。只是……恐怕那个‘小法师’只是‘亲离’,却没有‘众叛’吧?”
瑛如偷偷抽了口冷气,默不作声。
金发男子露出更明显的笑容道:“依我看来,神兽白虎如今在你和司马不知只见,表面上虽然偏向你,但是事实上,他对你的忠诚,还比不上他对司马不知的忠诚——或者说,至多打个平手。要知道,瑛如,也就是琛云你,可是比司马不知多了一百多年的感情和几百年的守候作为起点,却只取得这样程度的优势,恐怕不值得沾沾自喜吧?”
金发男子的话点到即止,却像一柄利刃直刺瑛如的要害,让她如鲠在喉,隐隐作痛。
“大人,请你再给瑛如一点时间。瑛如一定让白虎彻底和那个小法师反目成仇的。”瑛如咬了咬唇,双眸的深处仿佛燃烧着火焰。
“很好。”金发男子微微颔首,“你过往所遭遇的一切,你与我相遇之时,你内心所怀抱的仇恨,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更不要被那些只应该属于愚蠢的人类的虚无善变的情感所左右。”
瑛如感到心中一颤,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很快又重新带上自信十足的笑容道:“是的,大人。”
“还有,”金发男子的话却似乎没有讲完,“不要跨越我给你设下的底线。”
瑛如眉头微微一皱,她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她口中虽然唯唯诺诺,但是双眼却禁不住流露出看见一堵横在前路上的高墙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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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月色之下,太一神庙周围的图景却远比深山老林中的恬静安详。
栏杆纵、横,台阶交叠,凉风摇曳,树影婆娑。即便没有诵经之声,没有香火袅绕,也能让置身于其中的人顿感心神安泰,如沐春风。
然而,这样的安宁却似乎注定要在这一刻被打断。
忽然,不知从何处陡然飞来的一束红光划破了太一神庙上空的天幕,直向神庙中央飞坠而来。“嘭”的一声巨响,打破神庙中的宁静,神庙半空顿时金光四洒、火星乱坠。
但是这些都很快平静下来,一切又变得宁静如故。
“这位姑娘,”李泌道袍翩翩的身影出现在了太一神庙大门之外,“即便求神问卜心切,此等手段也未免过于粗暴。”
此时李泌的面前、神庙大门前,正立着一名绯衣女子。
那女子听见李泌的话,像早已料到一样,从容转过身来。
她穿一身绯红色的衣裙,像落霞一抹在风中襟飘带舞,左肩上斜披一件雪白的狐裘,火红色的长发挽成夸张的发髻后仍有一缕垂至腰间。她身段婀娜,面容娇媚动人,同样火红的双眸此刻正露出楚楚动人的笑意来。
“李长源,你果然是日夜在此守候,寸步不离、恪尽职守。”绯衣女子的声音也动听得犹如空谷黄莺。
李泌微微一笑,手中羽扇轻轻摇着,“如若鄙人不曾猜错,姑娘应姓涂山?”
“先生好眼力。”绯衣女子的笑容更动人了,“妾身涂山梦寒有礼了。”
“梦寒姑娘多礼了。”李泌一作揖道:“只是不知敝庙残破单小,何以得姑娘垂青,深夜大驾光临?”
“先生何须明知故问?”梦寒微微一侧脑袋,迷人的双眸一直没有离开李泌。
李泌一笑道:“鄙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似梦寒姑娘对一切了如指掌,却偏在此时故闯鄙人布下之结界。”
梦寒咯咯一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跟聪明人说话,果然不单不费劲,还是一件赏心乐事。”
“鄙人愿与梦寒姑娘同乐。”李泌的笑容变浅了,神情居然有点专注起来。
梦寒轻声一笑道:“先生美意,妾身荣幸之至。先生愿与妾身同乐,却不知道先生是否愿与妾身同道?”
“何谓‘同道’?”李泌的语气淡然得就像是在询问今日天气如何。
“先生又在取笑妾身了。”梦寒笑道:“‘同道’者,志同而道合。先生对世事洞若观火,应该很清楚‘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的道理。”
李泌沉吟片刻,一笑道:“‘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姑娘盛情难却,然圣人教诲,鄙人不敢有片刻忘却。”
梦寒冷笑一声,“先生的话,妾身领教了。只希望先生不要后悔。”
梦寒说罢,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夜色当中。
李泌闭上双眼,似乎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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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下以后,又是一个让人放松的周末。
不需要上课的日子里,好像连呼吸一口平淡无奇的空气,都能感到格外的清新,四周的草木,也仿佛散发着自由的芳香。
不知坐在书房的地板上,背靠着一面书架,盘起双腿,膝盖上架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恰到好处的晨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在无声的给予着安慰。
她看了看身旁还不忘备着一盒熊仔饼,和那张唐小白声言要征用的靠垫,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但是心中的疑问等着她去解开。她打开搜索网页,继续沿着昨天似乎已经摸到一点端倪的线索寻找着。
“珠环日报报道:……昨日又有一市级干部在住宅中遇袭,身上多处伤痕……”
“星辰晚报报道:……今日凌晨三点,灵芝市市长江因被发现倒卧在住宅楼道中,被送往东城医院抢救,生命垂危……”
“明日早报报道:……据悉,被害人身上伤痕形状离奇,酷似野兽撕咬所致……警方至今尚不能确定被害人身上伤痕具体为何种凶器所致……”
“东岭日报报道:……警方称,今日多起省市级干部遇袭案件,作案手法类似,疑为同一人或团伙所为……但至今为止,仍未有目击证人,目睹有可疑人物进出案发现场或目睹案发经过……”
为了查出那个金发男子的真实身份,不知想到了一个切入点——从过往发生的离奇事件中入手。十年前,曾经轰动一时的政府干部连环遇袭案件引起了她的注意。尤其是案件描述中的一些细节,更让她感觉到即便这件事与揭开金发男子身份之谜无关,也是一间值得关注的事件。
她按住鼠标的手继续扣动着滚轮。忽然,一条搜索结果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食指一动,点开了那条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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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