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玉听着孙大嫂这番滴水不漏的话,口中只有哼哼二字。心想这可真是高手,既不得罪人,自己也不吃亏。这一场较量下来,书玉唯对其社交功力深感钦佩,亦知此人不可小觑。
当下书玉和酒儿就此告别孙家,双方面上皆是笑意盈盈,可心里却是严阵以待,小心防守着的。一方担心对方借粮食,一方则担心对方打探自己的家私,于是在这种小心翼翼到完美而微妙的气氛下,书玉和酒儿踏上了回去的路。
"真想不到,原来孙大嫂是这样一个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可就是说给她这号人的了!"酒儿忿忿然,她年幼且涉世不深,自然会觉得奇怪,可书玉则不然,她前世里大学四年的宿舍生活早就教育过她,当面说光亮话的人,背后一定有其阴暗面,再说了,谁没有点小秘密?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我还以为,咱们一来就碰上个好心人呢,没想到,她竟想着利用咱们给她男人谋个前程!见希望不大,就连自家的大门也不叫人进了,好像咱们就是来骗她一口饭似的,还说什么有缘分,我看哪,就有,也是孽缘!"
见酒儿还在唠叨自己对孙嫂子有多失望,书玉只得安慰她几句:"算了,这不过小事,再说她好歹也给咱们面肥了,咱们也不算白跑一趟,知道这人是这样,下回再见面小心些就是了,又何必生气?气坏自己倒要叫她笑死了,不值当。"
酒儿想想有理,便不再说了。
回到家中,孙老太太那头依旧没有动静,想必是在田里吃了,下午接着做活。书玉们忙活了一上午,都已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刘妈妈在酒儿和书玉去孙大嫂家时,已将荠菜火腿春笋汤做好了,香喷喷,鲜扑扑的味道,书玉一进小院就闻见了,不禁大赞:"清妙绝品也!"
酒儿笑对刘妈妈道:"小姐这就文绉绉起来了,莫不下面就要开始做诗了?"
刘妈妈笑回:"若真如此,也无稀奇。上回在府里,酒儿你还记不记得,老爷为了一碗莼菜羹,自己做了三首还嫌不够,直强着外头的清客相公们一起闹起来,直联了个一百八十句才肯罢休!小姐现在行事,倒真和了老爷的路子了,也可算是虎父无犬女了!"
书玉听后,心里顿时对自家老爹生出大感叹来:不过是一碗菜汤,竟能玩出这许多花样,有格调,可算得上是潮人!这也就难怪古人存世诗有如此之多,不论大事小事,诗兴上来就要赋上一首,看着的确是有情调兼有品位。
喜子接过酒儿手里的面肥,刘妈妈赶紧洗手舀面,又问书玉:"小姐咱们做多少?"
书玉因刚才刘妈妈的话,这就又摇头摆尾地,故意摆出一付学究气道:"古人有云,"口腹之欲,何穷之有。每加节俭,亦是惜福延寿之道。咱们如今这种境地,更应遵循古训才是,这样,一人一个饼的量吧。"说完后,又偏过头去想了想,再道:"喜子今儿有功,卖栗子的成绩斐然,就多做半个给他,以示鼓励,希望下次再接再厉,更创佳绩!"
刘妈妈听着心里直嘀咕,小姐这话,前半段听着顺耳,后面怎么又变了味儿了?
书玉窃笑,老总啊老总,你没想到吧?您老年终总结的台词,还有这用途呢!说也奇怪,老总当时说,她是一字记不住,可如今到了这里,但凡要用上励志的话时,那些词嘴边就来了,想都不用想一下!想必是被洗脑过度了,书玉于心内点头。
这里刘妈妈和面,酒儿和书玉做饼,喜子将炉火扇得旺旺的,小蒸笼往上一放,不过片刻,饼熟面香!
书玉们正是饿时,就着鲜汤送热饼,一个个埋头苦吃,连喘口气都顾不上,也不要吃相了,也不讲究斯文礼仪了,呼啦呼啦声不断。书玉开始还有些担心,不敢太过恣意,怕刘妈妈又要说她没有小姐风度了。后来发觉,刘妈妈根本没空理会她,实在这汤太过鲜美,这饼太过香软,人也饿得太过份了,吃还来不及哪!
时势造英雄,书玉心想,环境改变人!
眼瞅着就碗尽手空了,屋内众人方才舍得从碗里抬起头,又空出嘴来,说说话。
书玉先问喜子道:"才走得急,忘了数那包银子,你可数过,到底卖得多少?"
喜子冲刘妈妈努努嘴道:"我跟妈妈两人一块清点的,一共二十八两多几钱。因我带去了栗子差不多有六十斤,五十八九斤吧,也正好合得上。"
刘妈妈点头道:"是这个数儿没错,我看着喜子点的。"
酒儿听见刘妈妈的话,嘴里哼了一声,翻了喜子个白眼,喜子也回她一个,心想幸好我聪明,拉来刘妈妈,不然酒儿这丫头又要跟我抬杠,没事找茬!
书玉接着又问:"喜子你可将银子收好了?"
喜子这回冲屋外兔阿宝小圈里,又是努了努嘴道:"小姐放心,都在老地方,一丝银水也不少!"
酒儿这回忍不住了,嘲笑喜子道:"你那嘴是长了把子是不是?说向哪边就哪边,要不说是嘴,我只当是田里车水的水车呢,转得倒快!"
喜子正巧鼻子痒,这就掉过头来,正好面对酒儿打了个大喷嚏,却不当回事儿的,口中喃喃道:"怪事!难不成有人想我了?"
酒儿没防备下,被他喷得一头一脸口水沫子,气得赶着叫打,喜子头一缩,逃出屋去。
"死人回来!这一桌的碗筷,叫谁收拾?!"酒儿跟在其身边出了门,口中不依不饶。
刘妈妈笑对书玉道:"这两人正是火星遇上了爆竹,在一起就是噼里啪啦!没一颗清静!"
书玉也笑,过后却皱起眉头,刘妈妈见了忙问:"小姐有心事不成?咱们如今也算赚得了些家底,不用为饭食担忧,老爷太太那边,小姐也不用焦虑,咱们就愁上天去,也帮不上什么实际的忙,唯盼吉人自有天罢了。"
书玉见问,便开口回道:"妈妈说得对,只是我本自另有烦恼。"
刘妈妈听后奇道:"小姐还有何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