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儿。”任凭萧启瑞怎么呼唤,她就是静静地睡着。
一头如瀑的青丝散落,娥眉依稀还是三年前的样子,她的呼吸,她的睡颜他都还记得那样清楚,为什么她刚刚回到他身边,老天就要夺走她!
萧启瑞悲伤决绝,将她深埋在自己怀中,“夏儿,朕不许你有事!”
“啊……”
一阵钻心地疼,萧启瑞捂住了心口,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许是担心过度,他的心蛊又发作了,全身抽搐着,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包白色粉末,悉数倒进口中。
自三年前,他心蛊疼痛难忍时,渔玄给他服下这白色粉末,他便觉得好受多了,每每服下还能在梦境里见到他的夏儿。
“夏儿……”蜷缩在地上的萧启瑞看到榻上的顾以微那么寂寥和孤单,想要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却怎么也够不着……
一连五天,调查毫无进展,就连晏十三也被派出去找鬼手医仙了。
而顾以微中毒一事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萧启瑞自此罢了早朝,不知不喝,不眠不休地守着她床前,絮絮叨叨说着谁都听不懂的故事。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是流云走了进来。
“皇上,负责熬药的宫女嘴很硬,但属下查出她是贞贵妃前两天派过来的。”
萧启瑞目光一冷,又是渔玄!
“你带菲儿去景殇宫,即便是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解药!”
“属下遵命!”
萧启瑞望着榻上的顾以微,心揪着,只有两天的时间了,他不能就让她这么死了……
景殇宫里,渔玄正挺着大肚子倚在软榻上,被突然闯入的流云和菲儿吓了一跳,再瞧见他们身后的禁卫军,立刻从软榻上站起身来。
“你们想干嘛!皇上呢!”渔玄摆出贵妃的气势,流云和菲儿不为所动。
“贵妃娘娘,属下奉皇上之命,在景殇宫里找寻七日绝的解药,还请娘娘见谅。”流云一挥手,禁卫军散了开来,在屋子里翻找。
“放肆,本宫的寝宫怎么会有七日绝的解药!”渔玄气得直跳脚!
“熬药的那名宫女是贵妃娘娘派过去的。”流云神色肃穆,渔玄踉跄退后两步,那宫女却是她派过去,可是她只是为了监视顾以微啊!
“流云你看,这里有个瓶子!”菲儿惊呼起来,流云迅速上前查看,果然在衣柜的衣服下躺着一个白色瓷瓶,流云那瓷瓶取出来,打开瓷瓶,里面还剩三颗药丸,散发着浓重的药味。
“和主子体内的七日绝很像。”菲儿仔细嗅了嗅药丸,冷眼望着渔玄。
渔玄不甘示弱地盯着菲儿,“别以为你们的新主子迷惑了皇上你们就鸡犬升天了,本宫定要皇上治你们的罪!”
流云和菲儿没搭理她,一刻也不敢耽搁,迅速拿着瓷瓶返回琉璃宫。
“皇上,这是在景殇宫里找到的。”
萧启瑞倒出一粒药丸,递给苏太医,“是不是皇后体内的七日绝?”
苏太医和魏太医研究了半天,不敢确认。
“皇上,不如找个人来试药。
苏太医小心翼翼地提议,萧启瑞睨了一眼榻上的人儿,不假思索将药丸送入口中。
“皇上!”流云和两位太医异口同声,萧启瑞却无所谓地伸出一只手,“快,为朕诊脉!”
待太医诊完脉,确定瓷瓶里的药丸就是顾以微服用的七日,萧启瑞才放下心,摇摇晃晃就要倒在地上。
“皇上!”流云赶紧上前搀着他。
“朕不要紧……”萧启瑞封住大穴,强撑着走到顾以微身边,将瓷瓶里的药丸倒出,一颗丢入自己嘴里,一颗送入她口中。
片刻,顾以微便醒了过来。
看到眼前憔悴的萧启瑞,他眼里的爱恋如他们初见时一样美好,在她心里绽放出如初的妖娆。她的小手紧紧攒着锦被,摊开是缘,握紧是劫。
“夏儿,你怎么样?”萧启瑞放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小脸,示意太医过来把脉。
苏太医和魏太医确诊之后告知萧启瑞,顾以微已经完全无碍,休养一两日便好。
菲儿亦是喜极而泣,主子终于没事了,否则她也是罪魁祸首!
五天前的夜里……
那时菲儿正闲来无事,在西厢房里对照《百草杂记》熬制新药,顾以微却走进她房里,让菲儿吓了一跳,急忙放下手里的活。
“主子,你怎么来了。”菲儿急促地站起身来。
顾以微却盈盈地笑着,如三年前一样,“菲儿,你忘了我告诉过你,制药最重要的就是火候。”
菲儿难以置信地望着顾以微,激动地渗出了眼泪,“你,真的是主子!”
“小点声。”顾以微将菲儿拉进里屋,坐在榻上。“真是让我伤心,都一个月了你还认不出我。”
菲儿只是一个劲儿地抽泣着抹泪,“奴婢也觉得是主子,但主子一直不怎么搭理奴婢……”
“好菲儿,我有我的苦衷,这三年苦了你了。”
顾以微猜想,这三年菲儿定然要受不少委屈。
菲儿沉默着,水雾蒙了上来,主子“殡天”后,贞贵妃和怡贵妃都来找过她的麻烦,后来的那个惠妃几次说要住进琉璃宫都被皇上驳了回去,便拿她来出气,幸而流云一直陪着她身边……
“奴婢过得很好。”菲儿不忍顾以微担心,很快止住了哭泣,“主子,你怎么回来了?”
顾以微笑得绝美,“回来报仇的啊。”
菲儿一愣,报仇……是为死去的小皇子吗?
“菲儿,我要你帮我一个忙。”顾以微拉着她的手,正色道“明日我会服下一颗七日绝,七日内你务必要想个法子让萧启瑞喂我服下解药。”
“主子,你这是为何!”
菲儿大惊,两颗七日绝可补气血不足,而一颗七日绝却是致命的毒药,若七日之内没有解毒,那么中毒之人将会全身溃烂而死。
顾以微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瓶子交给她,握住她的手,因为担心的缘故,她的手涔涔凉,还冒着一点冷汗。顾以微却沉住了自己的心神,定定道:“要完全掌控萧启瑞的心,除了这条路,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主子……”菲儿不明白主子这样做是何用意,只是想起火烧琉璃宫的那日,皇上却在景殇宫里与承欢缠绵,本不愿再为皇上说话,但还是如实道来,“皇上其实一直都惦念着主子,他常常到琉璃宫里来,从深夜坐到天明。”
“是吗?”顾以微戚戚道,“皇上可以宠我上天,也可以把我推入地狱,凉薄之人施舍的爱情,菲儿你会感动么?”
“主子……”
菲儿见顾以微难过起来,亦觉得难过,如主子说言,皇上不仅凉薄,更是狠绝!可还来不及安慰,顾以微又说,“菲儿,你知道吗!是萧启瑞,是他,亲口将红花喂入我口中,杀死了我的孩子!”
“怎么会……”
竟然是皇上害死了主子的双生子!菲儿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那双生子是主子的命啊!她拽紧手里的解药,下定决心,主子的仇就是她的仇,既然主子执意如此,她定会守护在旁。
“如果可以,寻解药时就把贞贵妃拉下水,三年前的那场火,她功劳可不小。”
顾以微冷冷一笑,仰起头,任由眼中泪花,一一拂落。
“菲儿,去为你主子备些餐食。”萧启瑞温柔的话语打断了菲儿的神游,菲儿赶紧拂去泪水,跑着去向御膳房。
顾以微望着萧启瑞,泪水的滑落无声无息,只是落在他手背上时会有灼热的温度溅起。
“夏儿,不要再这样折磨朕了好吗?”萧启瑞一把拉她入怀,不容她有半点逃离。
“皇上,夏儿也不愿如此,但往事已成风,请皇上放了夏儿吧。”顾以微忍住心底的悲恸与恨意,低绵顺道。
“你,肯与朕说话了。”萧启瑞一高兴,皱着的眉头散了开来。
“夏儿在昏迷时,听见了皇上说的那些话。”顾以微无奈地笑着,听到了又如何,错过,并不是谁的错,而是已经过了……
经过这一出失而复得,她看到了萧启瑞情动,看到了他眼里的欣喜,看到他对她燃起了无尽的爱恋,这正是她要把握的时机。
“夏儿,对不起,原谅朕好吗?”他那么深情地捧着她的脸。
顾以微沉默地流着泪,一句对不起,这些年的一切,当真就能一笔勾销么?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萧启瑞的怀里沉沉地睡过去,醒来时是被一阵吵杂声惊醒的,隐约能辨认出的有渔玄跪在琉璃宫门外呜咽和哭泣,以及萧启瑞发疯似地呵斥。
那样的冰天雪地,渔玄还怀着身孕,萧启瑞,真的狠到了极致。
菲儿搀着顾以微走出屋子,迎着北风来到琉璃宫外,还有未落尽的雪花在空中旋转,她的头脑中只有冰冷的情意。恍惚想起昔年冬天在这儿习剑练舞的时光,那时她圣宠正盛,即便萧启瑞最后择了潼贵妃伺寝,她再难过,心里也总是有他的期盼。而此刻,她对他,除了恨当真再没有别的感情了。
不过无妨,人生种种,千回百转,都不过是场戏罢了,既然她现在要演得是一出戏,自然是不需要任何感情的。
“皇上。”
顾以微一声轻唤,萧启瑞立刻收了脾气,温柔转身,将她禁锢怀中,“身子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
“皇上,贞贵妃怀着孕,让她起来吧。”
顾以微走上前去扶起渔玄,渔玄恼怒地望着她,倔强地不肯起来,看样子,渔玄应该还并不知道她就是盛夏。
“夏儿,莫要搭理她,这女人毒如蛇蝎!”萧启瑞的一字一句敲碎了渔玄的心,她却不甘在顾以微面前落泪,反而仰起头,咄咄逼人地看着顾以微。
“你就是陈荣显的二夫人?”渔玄挑眉,身上的傲气要比三年前更甚。
“是的,我是青云将军的二夫人。”顾以微没放开渔玄的手,而是压着她的脉搏,身子前倾凑到她耳边,看起来像是很想把她扶起来的样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