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宴之后的情况就和语玫参加过的几次宴会差不多了,虽然还说不上游刃有余,但一举一动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其实也无谓出不出错,在这样重量级人物众多的场合中,她一个小小的太子侧妃,的确还不至于引人注意,再说了,今天的主角,怎么看都是那位齐潇国的长公主沐花萦吧?
看到景涟正常(好吧语玫没有透视眼)出现在宴会场之后,语玫心头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一下子全部消散,即便周围已经因为歌舞热闹起来,可语玫的心境就是一下子便淡定如水了。
抬起头往主桌那边看了一眼,正好接到一道含笑的视线,浅浅一笑,冲她微微点头,锦瑜,看起来你过得不错喔!
甄瑾瑜和语玫是差不多同一时期成亲的,对象也是兰陵国皇子之一,皇五子濮阳景狄,而且还是正正经经的嫡妻正妃。
或许在某些人眼中,作为只沉醉山水画艺不争名利的皇五子的正妃还比不上东宫太子的侧妃以后来得有前途。可在语玫看来,她比自己幸福得多,毕竟她家那位走的是闲散王爷路线,以后就算有偏房侧室什么的,也绝对比不过自家那位的多……
咳,当然前提是那位皇五子的确名副其实,如果又是一个“太子殿下”类的人物,那就不好说了。
在不甚张扬的情况下,遥遥的冲甄瑾瑜举了举杯,然后笑着喝掉杯子里的“果酒”,好吧,语玫表示,她杯子里的“果酒”是早就被人调了包的,这个人不用怀疑,除了太子殿下不会有别人。
自从成亲之后,甄瑾瑜和语玫见面的机会极少,毕竟她们都已经嫁做人妇,又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再加上语玫成亲之后的宅属性升级,算下来,除了这种必须参加的正式场合,这么久了,她们还真就没单独处过。
对于极为欣赏语玫画艺的甄瑾瑜来说,说不遗憾那是假的,故而此时见到语玫遥遥举杯,心下一动,转身唤了贴身丫鬟小妍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妍点点头,很快转身离去。
坐在她身旁的是皇三子濮阳景绵的正妃张之凝,因为性子开朗,宫外的府邸又相邻,和甄瑾瑜倒是处得不错,此时见一向文静的她难得“东张西望”了一下,忍不住转头问道:“锦瑜,看什么呀?”
甄瑾瑜浅笑道:“没,和朋友打个招呼。”
“哦。”张之凝得到回答,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把注意力放回到了席面上。
那边,小妍已经走到了语玫那席旁,恰好今天跟着语玫来的是谷冬,她便轻轻靠近谷冬,道:“谷冬,我家小姐让我传话,过几日回府探亲时,一起聚聚可好?”
谷冬原句传给了语玫,语玫几乎是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好。”兰陵国没有出嫁之后三日回门的规矩,尤其是对于语玫这样嫁进了金丝笼的,按照规定能够回娘家的,也就是正月初一过后的两三天。
对语玫而言,关府……委实算不上娘家,爹不疼娘不爱的,唯一算是对自己好点的祖奶奶,对自己的好,也仅仅限于那么一丝丝不经意的善念,而且,自己也算上遵从了她在出嫁之前对自己的教导了吧?
对那两位自己一直不曾看懂的爷爷和舅舅而来,自己的作用仅限于锦上添花,可对于关家老夫人而言,自己就得努力博取丈夫疼爱,以期为家族增添荣耀……呵呵,真是太犀利的临别赠言了,几句话就将自己心中好容易萌发起来的一点点关于亲情的苗头完美扼杀。
这样的地方,语玫觉得,真的很难让她有期待回去的感觉,所以,接受朋友的邀请自然很好,就当做……出去散散心?
甄瑾瑜得了小妍带回去的信儿之后,显然心情很好,以至于在剩下的时间里,都还不时转过头,和语玫来个不明显的视线对对碰。
有了这么个小小游戏,在剩下的时间里,语玫过得也挺开心,对于另一处之前很关注的地儿,倒是完全没有再看上一眼,不是因为放心,而是……
好吧,语玫承认,看着那个本应该坐在女眷席位的沐花萦坦然自得的坐在和某殿下相邻的座位上,并且言谈甚欢的样子,她自从看了一眼之后,就浑身不舒服。心头恍然是明白了什么,却强迫自己不许去想,也不许再去看,只要眼不见,心便不烦。
就这么,靠着这些年锻炼出来的强大自制力,语玫居然真的撑到了晚宴结束。
和语玫前世的经验比起来,这场国宴的结束时间还算很早,可对于已经完全习惯了这里早睡早起的生活理念的语玫来说,等到boss宣布“散会”的时候,她已经困得快要睡着了——本来劳心之后便会觉得困乏,更何况她目前本来就是个嗜睡的体制。
强撑着精力在不失仪态的情况下回了寝殿,卸装的过程几乎都是迷迷糊糊的,等到好容易上了床,躺平之后,秒睡。
夜半,突然醒来,觉得渴得厉害,第一反应却不是起床喝水,而是睁着眼望着朦胧的帐顶,慢慢露出一个不能称之为笑容的笑容来:谁说的,若是有心事,便会彻夜难眠?
分明自己一直认为如古井无波的内心从看见那一幕开始就已经失了平静,为何自己回来却能够毫无挣扎的直接睡死?以至于,到这夜半时分醒来再胡思乱想?太过安静的环境,思绪尤其会发散得无边无际,若是到了一个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地步,那,应该如何?
语玫按着胸口,感受到心脏不快不慢但有力的跳动,那一刻,之前的所有,全都明朗起来,所有的自我逃避,选择性无视,以及不能称之为借口的借口,全部都成为了另一种事实陈诉。
喜欢……还是……喜欢上了吧?
濮阳景涟,那个明明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明明对一切不屑一顾的太子殿下,却有那般精湛到出神入化的演技,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即便知晓那是在演戏,可是,为何还是逐渐沉沦?
呵呵,好讽刺,分明前一天还能淡定如水的腹诽吐槽,也能冷静如斯的分析判断,还能坚定不移的警告自己不许动心,可是在那一刻却……
全.线.溃.败!
“谷冬!”这四个字如同巨大的石头一般压得语玫胸口疼,再也无法忍受这些思绪,语玫猛的坐起来,连带着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
语玫没发现,她此时的声音,带着一种茫然无助的害怕……
因为一开始就明白景涟对自己的宠爱缘由,便更明白,和康惜瑶梅淑颖不同,那位花萦公主若是真的成了景涟的人,能得到的宠爱只会比自己多,绝不会比自己少,所以,才会见到他们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突然明白过来……
之所以能淡定的看着景涟和康惜瑶恩恩爱爱,对梅淑颖青眼相睐,只是因为内心深处明白,她们,夺不走景涟对自己的“宠爱”。
谷冬反应很快,几乎是在语玫话音刚落便冲了进来:“小姐,怎么了?!”或许是听出了语玫的无助与害怕,谷冬甚至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上,尽管以她的速度穿好衣服也不过片刻时间。
“额,我,我渴了。”灯火亮起来之后,语玫才恍然发觉自己刚才的声音有些太高,让谷冬担心了,说完自己的要求之后,又补了一句,“我没事,就是渴得厉害了。”
谷冬也不迟疑,刚才语玫的声音已经惊动了门外的人,不能多说:“奴婢这就去取茶。”
隔间里,有专门温着茶水的小炉子,半夜醒来也可以喝上暖暖的茶水。只是现在,语玫只想要一杯凉茶来稳定自己的心,便喊住谷冬,道:“谷冬,我要喝凉的。”
“小姐?”谷冬转头,愣在原地,虽说房间里很暖和,可再怎么说这也是冬季,而且语玫目前的身子,怎么都不适合和凉茶。
语玫看着谷冬,语气偏轻但坚持:“谷冬,我要和凉的。”
谷冬和语玫对视片刻,微微低下了头:“是,奴婢遵命。”
算不上冰的茶水从喉咙一路往下,却一直凉到了肚子里,语玫甚至感觉到了那种凉水在身体内部缓缓流动的感觉,骤然的冰冷对于刚从被窝中起来的身体而言,尤其是在这样的寒冬腊月,刺激有多大不言而喻。
饶是语玫早有准备,却还是不自觉的捂住胸口,轻轻的哼了一声:“唔……”
眉头微皱,却有一丝苦笑从唇边泛出,呵,不是说有情饮水暖么?为何到她这里却还是如此刺骨?
为何?还能为何?若是两情相悦才是暖,若是单恋便是凉,尤其是自己这样的情况,更是会……连心肝脾肺肾都一起冻结了吧……
终于看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只是……
爱恋伊始,却也是绝望的开端,明知是利用却还一头扎下去,那是一种怎样的悲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