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天已经很深了。寒意愈来愈浓烈的蔓延着城市的每个角落,路上的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低头不语的穿过这冰冷的建筑钻进另一个温暖怀抱。空旷的室内只有一只水壶在孤独的沸腾。上海金澄大厦的第十二层余栀站在茶水间的玻璃前低头凝视着在视线范围内短暂的出现的各色人类,然后想着他们身上会有什么故事。想着想着自己也笑了,低头抿了抿杯中的水,皱了皱眉,把水倒在了就近的一簇盆景中。
水烧开的时候恰巧门被推开了,余栀不转身便知道是谁。在她还没进门时,温暖的热气带着熟悉了五年的CHANEL5号便涌了上来,除了苏木这个CHANEL狂魔还有谁呢。
“要不要来一杯咖啡?”
“This,ofcourse,ok,Thankyou!”苏木说道呈“人字形”的陷入了柔软高级布绒沙发。
余栀顺势坐在她旁边,无语的说“你呀,让同事看到可像什么样子。”
“看到咋啦,你不也在这偷懒吗。”苏木笑嘻嘻的立马弹了起来,连忙整顿了下衣服,阴阳怪气的慢慢朝她靠过去“余栀,跟你商量个事……”
“停!要说相亲那就算了吧,那堆优质货还是留着你自己慢慢挑吧。”苏木话音未落便知来者何意,“我可没时间,现在要回去补我刚偷得懒了。”余栀小心翼翼的端着咖啡,朝着屋内的苏木眨了眨眼睛便带上了门。
暖气打的很足,脱去层层外套只需一件毛衣就可轻巧上阵。若大的办公室内每个人低头不语在自己的隔间忙碌着,没有喧杂没有吵闹没有交谈,哪怕是几字碎语都听得一清二楚。起初对于余栀这个刚刚大学毕业的文科生来说显得格格不入,总天真的以为还如校园一般三五成群打闹。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自己不是在学校,是在社会。它总有一套让你无可奈何却必须学会的生存法则,让你带上原本万般厌恶的虚伪面具。
指间与键盘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有时候余栀在电脑前一坐便是一整天,屏幕弹出的光若隐若现的投影在脸上,耳边听到都是阵阵键盘声响,不同的力道不同的频率,余栀觉得格外好听。
朝南的落地窗早已被水雾模糊的看不清外面的风景。余栀全神贯注的与电脑上的表格跟手里的账款做最后的核对,瞳孔里倒影着密密麻麻的数字。直到意识桌前有人敲了敲桌子,不禁吓了一跳。
“余会计,这季的财务报表拿过来给我看一下。”陈总监见她有了反应便走回办公室。
余栀愣了愣,好一番找,从架子上抽出一本文件夹,便急忙往财务总监办公室走。
纸张的声音在空间里挑动着余栀每一根神经,跟未知的疑惑。陈总监怎么会突击看报表呢,按理说这都是由资格老些的会计管账的,莫非自己粗心做错了账目不成?
余栀还记得初来公司就是陈总监面试的自己。初见她余栀觉得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比母亲还要年长些,却比母亲还显得干练利索,笑起来真的是亲切和蔼如莲花般怡人,余栀原本以为她很好讲话,可谁知面试一开始抛出的各个犀利问题就让余栀应接不暇。当然,心里免不了对她的望而生畏。余栀刚来的时候碰巧撞见在这公司呆了三年有余的会计疏忽做错了帐导致公司亏空了一笔被陈总监好一顿批骂,整个下午办公间内都可以听见陈总监发飙的声音跟那个会计抽泣,没有人敢上去劝。后来看到会计红着眼出来收拾东西没有敢跟她讲话,于是余栀在心里默念,祈祷不要与陈巫婆正面交锋。
这也都是五年前的事了,但事后每个人都更仔细做自己分内的事了,生怕一个不留意就丢了饭碗。
陈总监放下文件,一脸和蔼的模样朝着余栀说:“从我面试你开始就留意你很久了,看来没让我失望,做的不错。”
“谢谢,这是我的工作嘛。”好在舒了一口气。
“这天越来越冷了,离过年也不远了,你别忘了记一笔公司年会的款。”
“好的,我知道了。”
“余栀啊,有件私人的事我知道不便过问,但与公事相关的还是得说清楚,听说你今年都6了,有合适的人吗?”
“目前还没有,更没有结婚的想法。”余栀顿悟,“陈总监放心,我还是跟最初面试想的是一样的,5岁之前我想把重心都放在工作上。”
陈总监瞧着眼前落落大方的姑娘,欣慰的点了点头,倒是有点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第一次见她还很稚嫩,也是年纪小有一丝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跟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敢,到底是孩子,在她眼前还是褪不去的青涩,脸上总挂着淡淡不食人间烟火的笑容,让人看了好生喜欢。
冬日的白天总是短暂的,黑夜一点一点侵蚀着天边最后一抹白色棉花。夹杂着冰冷的空气在这万籁俱寂的夜空侵蚀的没有一点儿声响。在余栀不知道笑着对多少她叫不出名字的同事说了不知道多少次“明天见”之后,终于意识到,一格又一格的办公间,刺眼又明亮的灯光下,只剩自己一个人了。暖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当余栀觉得凉意袭来的时候已经打了好几个冷战。坚持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把最后的工作做个结尾便匆匆拿起大衣下楼。
好像走了很久。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雪,起初零零散散刚沾地便化成了水,后来成堆成堆的往下散,落在任何可以停留的地方。余栀好几次在这鹅毛大雪里静静地走着,想着,这雪是不是天上的神仙大把大把的扔下来的,他一定觉得这雪很美所有才想让世人看看,或者他也不喜欢雪,所以把它们全都扔到了人间。余栀觉得应该是前者。因为她看到的雪真的很美。
还没打开门余栀就听见门里面迫不及待的挠门声。果不其然,刚拉开一丝缝一条雪白体型庞大的萨摩耶就窜了出来,带着它们与生俱来的的“天使微笑”直往余栀身上扑。每天就算你有十足的心理准备却也还是承受不了这样的热情,好几次快被扑倒。
巴豆,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条大狗了呢。
房间的暖气开的恰好,余栀一边看书一边吃着泡面,脚边蹲着巴豆,甭提多香的吧唧着狗粮。月亮在这深夜显得格外皎洁,让人相信,上面真的住着美貌如仙的嫦娥跟一只长耳兔子。
算一算大学毕业四年了。那年豪情万丈对酒如歌写下的诗篇最后逃不过同为天涯沦落人这一劫。如今的生活很简单,我有着一份收益可观算不上热爱也谈不上讨厌的工作,也许因为没有爱,所以我要把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工作才能保住饭碗,才能养活自己养活巴豆。尽管生活不算糟糕,可我还是很怀念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
还没说话就哽咽了,还没看见你,我就哭了。
已经很累已经不想在任何感情上浪费时间。我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这话说起来有些伤感。也不是交不到朋友,因为我还是很喜欢跟人说说话的,可去了解一个人太难了,包容一个人,适应一个人。对于一个有着自己节奏的成年人来说,朋友两字的意义就跟镶金了似的。甚至比爱情还要苛刻。
余栀放下了筷子不再勉强自己把那一坨发胀的泡面咽下,三步并作两步走跑到床上。巴豆早把碗里的狗粮吃的一干二净,紧跟着主人跳上床,不过这次余栀没赶它下去,伸出手紧紧的抱住它。
一回家时的顽皮不顾,此时任由主人抱着,漆黑的泛光的眼睛里好像能读懂她的感同身受。
你每天都在笑,是不是真的很快乐。
巴豆刚来家的时候才八个多月大,可是闹腾的时候。余栀每天下课回来都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早晨刚出门的家了。好几次抓狂的要收拾巴豆,却从没舍得打过一次。
家门口的邮箱里总会出现白芷漂洋过海寄来的明信片,不经意间看到的时候余栀便能高兴一天,装在柜子里已经厚厚一叠了。可同时又有一些东西是她不能逃避的,那又如何呢,曾经太珍惜的东西现在看来也不值一提了。
她只是需要一个拥抱,温暖且久违。
很多年以后,在人群息壤的街头,柏子仁问余栀可不可以嫁给他。
余栀嘴角微微上扬。她知道此刻他们身边聚集很多围观的人群。
她知道眼前的他在别人眼里是多么高傲万种迷人,此刻却放下一切跪在她面前
她知道自己和当年一样又一次站在命运的分叉口
她也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哪怕那个人回来也不是会爱余栀的白晟了
……
只是有些人是没有办法爱的
01.年.大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