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碎

机场一别，除了许华晨在下飞机给过一个电话说“安全到达”，两人竟然之后也没有什么交集，甚至一条短消息也没有。

董小葵自然也没有主动发短信。两个人的状况太玄妙，而现在是需要时间去沉淀，冷静，然后才能作出正确的选择。她不想以自己的热情去左右他的决定。

不过，他没有消息过来，董小葵心里到底有淡淡的失落。可是每天看着报纸，cctv，新闻里一出一出的什么访问，接待，什么会议，什么局势的。她就知道许二很忙，还可能很危险。

歌舞升平，太平盛世。总有他们在背后悬着命在守护。她惟有做的，却是在临睡前，说：许仲霖，你得给我好好的。

当然，对于他们两人的来路，是渐渐淡了，还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真是无法知晓的。

好在董小葵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对于无法给出的答案，她不会在内心苦苦纠结，傻傻的，非得要一个方向，一个答案。

在董小葵看来，生活最大的魅力在于永远无法知道来路。而对于人生，她觉得必须活在当下。因为，只有活在当下，活好当下，才能期待未来。

于是，她努力奔走，好好活着。

原本，她向那家叫《梦幻之峰》的游戏杂志社发了简历，但杂志社迟迟没有回应。

于是她开始奔跑在各大人才市场。不过人才市场的需求很****了，招聘技术人员的很多。所以，就算董小葵上的是q大，有点系出名门的感觉，但到底还是专业问题，太过尴尬。跑了几天，也只是发出三份儿简历，其中有一家大型的服装企业招策划，人家要工作经验。董小葵投简历，完全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因为她顶着滚滚热浪去人才市场，总不能一份儿都投不出去。于是，也没要人才市场给的简历表，只将自己做的简易简历扔进去，然后果断走出人才市场。

往年，锦城九月初就秋凉。可是今年，九月初，日光却一天比一天盛。

前天跟外婆通电话，外婆絮絮叨叨说今年晒秋老虎晒得狠，不过，家里粮食可以晒得干，不担心发霉。董小葵想到粮食，骤然就想到许二似乎喜欢豆沙馅，于是又叮嘱外婆给留一些做豆沙的原料。虽然，她并不清楚许二会不会再出现在她生命里，等多久会出现，会不会等这红豆沙已经发霉腐坏，他再出现。但她就想准备在这里。

外婆只是高兴，说一个女人喜欢鼓捣吃的，就是喜欢上人了，会鼓捣吃的女人，能抓住男人的，这个女人一定会很幸福的。她听到这类似于“抓住男人的胃，就抓住男人心”的古式女子心得，只是笑，说：“跟外婆一样幸福就好。”

“要比外婆幸福才好。”外婆的牙齿掉了很多，说话有些不关风，不太清楚。

她还是笑，朗声说：“好的，我一定努力。”接下来，又与外婆说了一会儿话，终究是挂了电话，开始收拾小屋。

那是默言帮着她找的房子。房子原本是铁路职工宿舍，上了好些年头，墙壁上全是岁月斑驳的痕迹。不过，即便是两室一厅的旧房子，其实很不错。首先，这里是旧房子，住的大多数是一些退休的老职工，所以很安静。其次，因为是旧房子，房子周围藤萝交缠，碧绿的叶子在窗口轻颤，院落里高大的树长得茂盛，树下有很多花屋子开放，空气不错。并且，这里是老房子，住的是老职工，担忧父母的子女，自然要求安全，所以安保不错。

当然，房东也将这房间装修得不错，厨房卫生间的配备都不错，房间的墙壁刷的是淡绿的漆，加上黄绿的窗帘，让人看起来感觉很宁静。

只是，这房间除衣柜、铁架床，写字台，再也没有别的。董小葵买了简单的生活用品，在楼下申请了网络。便算是入住，之后就是发简历，开始跑人才市场。成天忙得像一只陀螺，只转不休，就连跟默言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去商场淘打折的生活用具。

今天去看看吧。董小葵从人才市场走出来，看看晒得忒狠的骄阳。打开遮阳伞走到公交站台，站台上热浪滚滚，混着汽车尾气，让董小葵的胃部有微微的呕吐感。

挤上公交车，去附近的几家商场转悠。没淘到合适的。其实主要是因为价格是她接受不的。只是，她到底是喜欢厨房用具，尤其是大朵花的白色薄瓷碗，所以狠心买了一对。没想到商场还送筷子，两双筷子，那说那筷子是和和美美，成双成对。包装得像某种巧克力品牌。

那导购小姐一直祝福她。董小葵微微笑，不言语。从商场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锦城属于盆地中心平原地带，即便是再盛大的太阳，也是出来得晚，回去得早。四点过，太阳已经弱了不少，只不过在高楼大厦之间的外墙玻璃上反复折射，最后，落在地上，便成了淡薄的光影，像是曾经经过的一些柔和时刻，轻柔得像是羽毛，似有若无在心间飘动。

她提着那一对碗、两双筷子，穿过步行街，想到对面站台上等公交车会回家。正是周五，有很多公司会提早放假，有些学校也会提早放学。站台上人潮拥挤。董小葵挪了挪步，护着自己的包，抬头便看到那高耸入云的大楼。

这里几乎是锦城所有媒体的集中地。《梦幻之峰》杂志社也在这里的。她忽然想上去看看，终究是没有去。虽然她比较中意这杂志社，但她还不至于这般鲁莽，丢了尊严。

再说了，这些年，利用招聘信息打广告这种事是惯常手段。比如，有些所谓的服装品牌，永远都在招聘，但是，永远不会录用任何人。

其实，她有些痛恨这种广告的手段，比电视台那种张大妈使用前和张大妈使用后对比的恶心广告更让人恶心。那种广告只是让人反感，而这种虚假的招聘信息欺骗的人的认真，击碎的是人的自信，有些初涉职场的人或许就因为这种虚假的招聘倍受打击，从而将那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丁点自信都丢了。也许，就这样，影响了人家一生的命运。

想到此，董小葵对于去《梦幻之峰》的念头已经打消了。再跑一段时间的人才市场，先找个工作做着。挣到房租和饭钱，再瞧瞧别的机会。毕竟，人一辈子，机会不会一直摆在那里。只有可遇不可求的才称为机会。

一个人要成功，要冷静，沉静，耐得住。不能急躁。董小葵安慰自己。

回到宿舍，自己熬了清粥，炒了青菜，又煮了红枣银耳汤，用了新买的碗，大朵的牡丹绽放。她想起许二叮嘱她要去照管一下院落里的那株牡丹，明天周六，上午有一场招聘会，正巧离他的房子近，那么去完招聘会，就去打扫一下房子，照管一下那株牡丹。

董小葵端了新碗，用新筷，依旧是开着电视，就着cctv的七点半新闻看。新闻里自然看不到许二，但看到某些新闻，多多少少可以知道他大约又在忙了。

吃完饭，收拾了一下，照例查看邮箱，只有一封邮件。不是招聘回复，而是秋水长歌发来的。

吾妻无忧：

近日，为夫甚为忙碌，冷落吾妻，自是不该。敬请谅解，另，夫十分记挂吾妻，新出的钥匙碎片线索人物，和战神幻归位的新任务固然很具****，然夫更担心妻之身体，为夫不在，望节制，切勿太晚。待夫归来，与你一并研究。

又及：勿记挂为夫。夫当“努力加餐饭”。

夫 秋水长歌

董小葵看这封信，不由得噗嗤一笑，然后又读了一遍。暗自撇撇嘴：这家伙，谁记挂他了。

不过，那句“努力加餐饭”却是让她心里一凉，像是离开京城时，在明亮的候机大厅，许二也曾这样叮嘱，让她好好吃饭的。

仲霖，我会好好吃饭的。董小葵瞧了瞧窗外，对面藤蔓缠绕的窗口透出温暖的光，有孩子在唱《数鸭子》，童声稚嫩。

她忽然也想唱歌，唱那首《每当变幻时》。其实，那也是一首儿歌。当初并不是这样的唱词，如今是这样的罢了。不过，她更喜欢这样的唱词。一句句都是人生哲理。

她终究没有唱，只是播放了这首歌，将音乐声调得很低。开始在同学qq群里寻找合租者。因为就算这是老房子，租金也是不菲，她犯不着让一间房子空着。

高中的同学，在锦城的大多数已经是成双成对，早就安定下来，有几个有意向换租房地点的，还要过几个月。因为那边交了半年的钱，横竖不合适。至于大学同学，没几个在锦城的，即便在，也跟高中同学的现状一样。

如果让她去同城合租网站发布合租消息，她终究不乐意。因为是陌生人，一点都没有交集，这样就忽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可能看到她起床时蓬头垢面的面目，她是很受不了的。

她轻轻靠在木头椅子上，这才发觉社会永远比想象中困难，尤其是她这种身份，这种学历，没有丝毫家庭背景的人，在城市里，每一步都有着不知名的艰难险阻。

音箱里还在播放《每当变幻时》，她看看时间，八点过，还算早。于是，挂上游戏。看着“最神话”跳转的画面似乎改了一些，比过去更华美。

刚挂上游戏，一系列的招呼就来了，都在惊讶无忧居然登录了。短耳猫咪说：我还以为老大不玩了。

董小葵在家族频道发一个笑的表情，说：我只是忙，怎么会忘记大家。

弄琴立马浮上来，说：无忧，默言跟你说了吧？咱们家在锦城聚一下，有意者都可来。你现在是在锦城的，可不许跑了。

董小葵十指飞舞，说：自然不会忘。不过，我可能比较忙，得你们组织。最近要找工作，还要物色个合租的。哼哼。

这话刚发出去，家族里一个二十级的魔族祭司叫“彼岸花开”的发了话：老大，我跟你合租。

这是十分陌生的id，以前并没有见过。董小葵打了一个窘迫的符号。问：你在何处？

彼岸花开：你在何处，我就在何处呗。

周围的人一片唏嘘，全都在说：呀，这话多jq的。

彼岸花开：不消说你们，我跟老大密聊去。

董小葵有些不自在，密聊弄琴：这娃谁收进来的？

弄琴：大约是慕名而来，一来就说是无忧的粉丝。我们都怕是敌对的间谍，所以，都没让丫的进q群。

“我们什么时候有敌对的？”董小葵忽然问。以前，无忧阁的宗旨是不惹是非，好好享受游戏，下下本，做做任务，看看风景，倒卖装备，最终目标：捞钱。

这下换弄琴丢下一句“那个，无忧老大，我还有些事要做，先撤了”，然后，她果断下线。这事果然有猫腻，看来这些家伙趁她不在，没少惹是生非的。

董小葵又密聊解毒物语，问：我们跟谁敌对了？怎么来的敌对？

解毒物语这才一五一十地说是弄琴跟“玄武三杰”杠上了，上次因短耳猫咪采集事件引起的那件事，虽然惩罚了那个小号。但是，玄武三杰很会挑事。尤其是那个长江滚滚滚，在神界云端演兵场遇见，就专追着弄琴杀。后来，在野外也多次杀弄琴。再加上消失多日的川流不息忽然出现，一改以前匠神风范，儒雅气息全无。对于无忧阁的人全力击杀，而且那****匠神全身装备炼化得很高。

董小葵心里疑惑，陈佳川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种极端？她又问了问是不是有其他的情况。

解毒物语：没有。我们一直都研究那个副本，每天团扑两次。其余的人采集，炼化，做任务，找钥匙线索。就是弄琴爱去演兵场竞技。可是，她也是极懂分寸的。就是因为你和秋水长歌比较少来，大约他们以为你们不来了。这次更新钥匙线索，全服的人都像打鸡血一样，疯了一般寻找钥匙，你和秋水长歌竟然销声匿迹。很多人都在揣测你们的去向呢。

董小葵不由得吐出一口气，说：真是人心险恶。好了，敌对这事，过两天。我亲自处理，这几天忙着找工作，郁闷死了。

解毒物语：我听默言说了，可惜我不在锦城，这会儿也没法休假，不然我也来聚一下。

董小葵发了个笑的表情，说：来日方长的。

正在这时，默言密聊她，说：嘿嘿，如果秋水长歌一会儿上来，你果断邀请他来聚会。下周六，嘿嘿。如果他敢来，无忧，抓紧机会啊。上次我跟此岸彼岸聊了很久，觉得这娃应该很不错。与你算作天生一对了。

相见不如怀念。这句话是形容网络男女的。在董小葵的印象中，秋水长歌始终是一袭白衣的男子，没有任何现代的气息，她从没想过去见面。秋水长歌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一个梦。她总是愿意想象他的造型就是古装版本的许二。总觉得那人物的气质就该是许二有的。

想到许二，她略略抬头看窗外，不知他在做啥。

默言发来一个拍打的表情：到底行不行？

董小葵回答：相见不如怀念。还是不要了。

默言：你不约，我约。你看看他得瑟的，一口一个夫人，还发东方频道喊吾妻无忧的。必须看看这家伙。

“那你们自己去邀请。我敢打赌，他不会答应。”董小葵说，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笃定，好像很了解秋水长歌一样。

默言：那一言为定，我自己去邀请。

董小葵没说话，却是先前那要合租的小号开了密聊，说：我跟你合租，说真的。

“可是你都没有在锦城。”董小葵据实回答。

彼岸花开：老娘是此岸彼岸，明天就到锦城来发展。

董小葵一看，懵了，连忙问：你为嘛挂小号？还装神弄鬼的，挂个魔界的号。

彼岸花开：别说了。我躲人呢。我徒弟莫长离已经快将我烦死了，笨到不行。还有，碧霄灏云也怪怪的，非得要我嫁给他。我躲着呢。反正练练小号。

董小葵总觉得这个女人的生活总是那么奇迹，她不由得一笑，说：“你傲娇了。碧霄灏云丝毫不输给秋水长歌的。你就从了吧。”

“我呸。你上次还跟我说碧霄灏云很古典气质，说话有礼貌。可是，经过相处，我就发现这人操作很水，说话没一点古典气息。疑心是你骗我。”彼岸花开发了撞墙的表情，义愤填膺。

“我可没有，上一次，确实是这样的，我跟于素心决斗时，他还指点了我，很大侠的感觉。”董小葵也觉得疑惑，继而怀疑现在的碧霄灏云是买号的。不过，买这么个极品号，也得花好些钱的，不知怎么就看上夏可可了。

不过夏可可自身还有一个叶三要处理，貌似听许二说，叶三要对人好，绝对要把那个人逼疯。如果那人没疯，继而降服了叶三，那么，大约就修成正果了。

想到叶三和夏可可，董小葵总觉得世界充满美好。她一笑，说：好好发展呗，要不就跟你的叶三哥大战三百回合。

“我呸，你别说那个扫把星，我下周三杀过来。”夏可可说话这句，立马下线。

董小葵正想追问，手机却响了。她一激动，去拿手机，脚撞在柜子角落，龇牙咧嘴的疼。也顾不得，跳着过去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