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辆马车,都在告诉路人,我多有钱啊,若是有劫匪,快来抢我吧!
云墨衣坐在第一辆马车中,这车虽然外表看起来极不起眼,里面却异常舒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犹如一个小型的起居室。
后方是一个能横卧两人的卧榻,云墨衣正闲闲地靠在其上,右手边是一个横排的座椅,凝香坐在旁边,手执一把美人扇,轻轻地为云墨衣扇着风,她旁边则坐着默默的林白。
卧榻左手边则是一个小小的柜子,柜子上端划着格子,里面稳稳地放着茶具,刚刚沏好的龙井,散发出缕缕清香,柜子正面则划分出许多小抽屉,随便一个抽屉拉出来,都是满满的吃食,不得不感叹,某女人真会享受。
云墨衣右手撑着后脑勺,侧着身子,端详了林白半响。
这男人最近沉闷的厉害,这不,这会儿,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小白,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云墨衣凉凉地问道。
林白眼皮微微颤了一下,却并未回应。
“别装睡了,再装我痒痒你了啊?”云墨衣好笑地看着他的眼睫毛一扇一扇的,像两只扑腾的蝴蝶。
“衣儿……”林白睁开盈盈秋水,看着她,久未说话的嗓子,竟一阵沙哑。
“小白,有什么心事么?说给我听听?”云墨衣看进他的眼眸,那里面清清粼粼,并未有别的异样。
这真是一个叫人琢磨不透的男人。云墨衣一向认为,若要看一个人是否说谎,最好是看他的眼睛,表情和话语都能骗人,眼神却是最不能骗人的。
林白的眼神,是她见过最纯净的,若不是他真的很单纯,便是他伪装的技术实在高明,然而,种种迹象表明,他并不单纯。
“咳,没事。”林白咳了一声,声音恢复了清亮,被云墨衣盯得脸一红,又敛下眼神。
“那为何你这几天这么沉默?以前不让你在身边烦我,却赶都赶不走,现在跟你坐一辆马车,你却像个闷葫芦,闷死个人了!”才不相信他的话。
“小白怕衣儿嫌我烦。”林白垂着头,额前几缕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他脸上的神色。
她身边的男人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不安。
“是吗,小白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懂事了?过来,坐我身边。”云墨衣立起身子,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
林白抬起头来,眼中划过一丝欣喜,又快速掩去,依言站起来,温顺地坐到她身边,又像个小乖宝宝一样低垂着头。
“你这是怎么了?”云墨衣靠近他,右手钳住他温润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皮肤真好啊,连一个毛孔也看不见,凝润得,像一块白玉,眼眸里,秋水荡漾,红润的菱唇,紧紧地抿着。
头发一部分绾在头顶,额前偶有几丝调皮的垂下来。
他的脸很凉,在这夏日沉闷的马车里,他脸上的凉意丝丝传到云墨衣的手上,异常舒服,使得她忍不住摩挲了几下。
“衣儿……”云墨衣的动作,引得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云墨衣回过神来,放下在他脸上肆虐的魔爪,凑近他,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诱惑道:“告诉我实话,到底怎么了?”
“没事……”俏脸羞涩地一红,卷翘的睫毛似两把扇子,微微地扇着风,模样诱人极了。
“不说也罢。”云墨衣往后一仰,离得远些,闲闲地说道:“小白,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林白微微一惊,身子一僵,抬起头来,看着她:“衣儿……”她发现了什么?
这两日,他的情绪确实有些反常,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似乎一碰到别的男人与她相处,特别是在屋外看到她和别人亲热,他的心便异常的乱,再也做不回以前的林白。
这样下去,迟早将自己暴露出来,说不定衣儿早就已经在怀疑他,才会三番五次盘问他。
林白坐直身子,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又恢复了那个白痴脸:“衣儿,你在说什么,小白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
云墨衣嘴角微微上扬,变得倒是挺快啊。
“衣儿,咱们这是要去哪里?为什么让那些男人跟着?衣儿不是答应要做小白的娘子吗?小白不喜欢他们!”见她没有回应,红唇嘟起来,眼眶里盈盈,盛满了水。
“可是衣儿喜欢他们啊。”既然你要装,我就陪你一起装好了。
“那衣儿不喜欢小白了吗?不要做小白的娘子了吗?”眼睛里包着的水,隐隐有下落的趋势,似乎她敢说个不字,他就哭给她看。
川剧变脸也不带这么快的。
“衣儿也喜欢小白呀,可是小白还没变强大呢。”云墨衣含羞带怯。
“那小白要怎样才算强大?”林白眨巴着眼睛。
两人你来我往,完全忽略了坐在一旁的凝香,凝香也自觉地将自己隐成了透明人。
云墨衣正要说话,车外一阵急速的马蹄声,随后传来闻人醒的声音:“衣儿……”
云墨衣转过头,没看见林白眼中一闪而逝的黯然。
总是跟她说不了一会话,就被别的男人打扰!
“醒,有事吗?”拉开窗幔,阳光强烈地照射进来,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外面好热呀,看看日头,似乎快到正午了,太阳正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
“衣儿,闷吗?我来陪你说说话。”闻人醒一边策马,保持着与车窗的平行,一边转过头来对她说话,衣袂飘飘,笑眼明亮。
“外面太阳这么大,快回车上去吧。”云墨衣心疼地看着他脸颊几粒晶莹的汗珠,还是醒最体贴了。
“一个人坐在车上很闷。”闻人醒眯了眯被太阳晃花的眼睛,一只手遮在眉骨上,眺望远方,“赶了半天的路了,大家都又累又热,前面有个茶棚,不如停下来歇歇脚可好?”
云墨衣伸出头去看了看,不远处的路边,有个简陋的茶棚子,专为过路的行人提供茶水和休憩的地方,在这炎炎夏日,行路之人,自觉口渴,都往那里一坐,所以茶棚里挤了许多各色各样的人。
再转过头来看看自己这边的人,骑马的侍卫们,个个汗流浃背,口干舌燥,确实需要休息一下。
“好吧,让大家都停下来,去茶棚里修整一刻,再出发。”云墨衣吩咐道。
闻人醒去传过话,又策马回来,守在云墨衣的车窗前。
队伍行到茶棚跟前,驻了脚,侍卫们纷纷下马,迫不及待地各自找了阴凉处,找老板要了大碗茶,咕噜咕噜几碗下肚。
几位主子们自是不用下车去挤,马车里都有沏好的香茶,只有闻人醒一身白衣,一人一骑,停驻在云墨衣的车窗外。
“醒,你也回车上去吧,太阳这么毒,小心晒成小黑炭。”云墨衣打趣道,心里却是感动的。
“那正好,以后‘墨玉公子’的名头,就该易到我头上了。”闻人醒唇角上扬,眼里的光彩比太阳还亮,似灼热了她的眼。
“你呀,上来吧,我还能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小算盘。”云墨衣懊恼地瞪他一眼,果然无商不奸,这男人,狡猾着呢,知道她会心疼,故意来这一招。
“衣儿果然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闻人醒轻快地跳下马,似怕她反悔似的,“噌”的一下,云墨衣只觉眼前一阵风扫过,车里便多了一个人。
终于成功地登上衣儿的马车,闻人醒笑得,似偷了腥的猫。
林白仍默不作声,呆呆地望着车窗外。
茶棚里,行路之人中,有一个抹白色的背影好眼熟,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她?
那人似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侧过脸来,快速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很快地转过头去。虽然她的速度极快,但是林白仍然看清了她的脸,一张熟的不能再熟的脸,和耳朵上熟的不能再熟的耳环。
真的是她!林白敛了敛眼神,心念间,飞速地运转,这才刚出了京城,就有人找来了!
神色微变,目光转暗,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马车里仍在与闻人醒说笑的衣儿,前路,真的艰险。
“我要做醒身上的寄生虫!”云墨衣笑着,却与闻人醒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眼角余光瞄向茶棚里的一个白色身影。
虽然那人混在人群里极不起眼,但是她故作不经意的回头,和林白所有的表情,全都落入云墨衣的眼里。
四周之人的呼吸,尽在云墨衣的感官之中,有的粗浅短促,有的绵远悠长。粗浅短促之人,多是没有武功的普通百姓,而相应的,有内力和武功之人,呼吸自然比之一般人要绵远深重。
而那坐在人群中的白色身影,虽然她刻意将自己打扮得普普通通,她的呼吸却没有掩藏起来,听她的吐纳,此人武功不弱,他们这只队伍里,恐怕只有闻人醒才是她的对手。
她孤身一人坐在那,回眸一瞥之后,便低下头去,背对着这边。她的身侧放着一个长形的硕大的包袱,云墨衣眼眸一扫,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这人倒有趣,一个女子在外,还背着这么大的琴,也不嫌沉得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