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颐心里越来越紧张,手里全是汗,七少爷话未出口,她好象已经知道他会说什么。
唐七上前两步轻拉住婉颐的手,深情地看着她,在他温柔的目光里,婉颐的心一点一点被他浸润。终于,他好象在婉颐眼底寻到了某种暗示,鼓足勇气对二姨太说:“苏夫人,我来向苏家求亲,希望您答应把婉颐嫁给我。”
“啊?”所有人听到这话都惊呆了,婉颐脑子里嗡的一声,愣愣地望着唐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唐七向自己提亲?现在?
华维远见包括婉颐在内的这些人如此错愕,笑着打了个圆场,“这个时候说这件事原本不合适,按照礼数,唐家理应是托媒提亲,传庚落定,然后再下聘拜贴。但是想着苏夫人去港有些时日,七少爷想照顾婉颐也不太方便,所以咱们就不要太拘这些繁文缛节了。我受七少爷父亲之托,和苏夫人一起为他们做一个鉴证。乱世之中,有些事不能循正常途径来做,这也是无奈之举。”
二姨太半晌后终于回过神来,面前的七少爷和婉颐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天造地合的一双璧人,唐、苏两家能结为姻亲,婉颐一个人在广州就不怕没有人照应。在她心里面,已是替婉颐答应了无数遍。
明哲朝明昊做了一个鬼脸道:“我说他们有戏,没错吧!”明昊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果然是哥哥有眼力!”
婉颐心头一颤,想把唐七握住的手抽回来。唐七似乎早有准备,微微用力捉住了。眼睛也望向她,似乎在问:还想逃吗?婉颐感觉他的手有些发抖,抬眼看他额角似乎渗出了几颗汗珠,惊觉他正是用受伤的那只手捉住了自己,连忙不敢再挣扎,在他耳边轻声嗔怪:“你这又是何苦!”
唐七没有理会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祖母绿戒指,众人面前,朝她单膝跪下。周围一片哗然,虽然现在已是新式社会,这种场面在当时的国内确实是非常少见,婉颐也瞪大了眼睛。她忽然有了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觉,泪水情不自禁地想夺眶而出。
“把你的手给我,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婉颐,嫁给我。”唐七的话象一道阳光慢慢渗透了她心底的每一个角落。婉颐屏住了呼吸,一个声音告诉自己:面前的七少爷,非但是家世显赫,优秀过人,而且还陪着自己走过了无数坎坷,若说了解自己,更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他。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觅一个夫婿,不就是要找一个真实的依靠么?
“孩子,好好想想!”二姨太知道她的犹豫,但唐七无疑是最能保护婉颐,保住苏家的人选。
“姐,好浪漫哦,你快答应吧!”明毓看着眼前的一幕,仿佛是童话中的王子与公主。几个月来,这个孩子幼小的心灵中原是充满了恐惧和黑暗,此刻她也被唐七所感染,心里已是满满的幸福。
“姐,咱姐夫靠得住,你就别犹豫了!”明哲对唐七是一千一万个放心,再加上他送过一把枪给他们兄弟俩,自然是要极力撮合,连对唐七的称谓都立马改变了。唐七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就七少爷,他好象是苏家早已存在的一员,苏家从来就没把他当过外人!婉颐闭上眼睛,仿佛又看见今早那道铁皮门,正在慢慢朝自己关上。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微微点了点头。
唐七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地把戒指戴在她手上,看得出强势如他的人也有害怕的时候,婉颐会不会答应求婚,他根本就是零把握。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正如超远距离射击一样,他的直觉一直都没有出过错,以零把握获得百分百的胜利,也只有他才敢下这一注。周围的人原本都替唐七捏着把冷汗,此时大家几乎同时发出一阵欢欣的笑声。
二姨太由衷地说:“想不到苏府能有这么一件喜事,老爷、大太太泉下有知,必是含笑。这下,我们去香港也都去得放心了!”
华维远在旁说:“苏夫人,这两个年轻人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等苏小姐过了服丧期,唐家择好日子,再来迎亲。”
江面上的客轮发出了阵阵汽笛声,这一刻在许多人的心中都烙下了美妙的印记。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点头的那一刻起,婉颐觉得自己在被幸福重重包围的同时,也有一种淡淡的忧愁不停地向她侵袭而来。
唐七向婉颐求婚的时候,小粽和迎霜都在客轮里忙着找舱位,放行李,两个人都没有见到那一幕,他们只是听明哲、明昊两位小少爷在临开船时透了一句半句。晚上用饭的时候,迎霜傻傻地看着婉颐手指上的订婚戒指哀求道:“小姐,您就给我讲一讲吧,七少爷是怎么向您求婚的!我听说只有西洋人才是这么求婚的,想不到七少爷真是浪漫。”
婉颐独自坐在桌前,原先一大家子的人,现在只剩下她一个,屋子里显得非常冷清,她看了一眼迎霜,忍不住笑道:“看来真要给你指一门亲事了,让你未来的夫婿亲自求一遍,你就会一清二楚,免得来烦我。”
迎霜唉声叹气地说:“谁会要我啊,这么一个小丫环。”
“这是怎么说话呢?”婉颐正色道:“好坏你也是我苏婉颐的贴身丫环,七少爷难不成还会亏待你?怎么说也要给你指一门相宜的婚事,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迎霜心想,看来求婚这个话题婉颐今天是铁了心不想再提,这才一岔再岔,最终岔到了自己的头上,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姐当然不会亏待我,小姐谁都舍不得亏待!七少爷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更不会亏待我们这些人!”
既然小姐不想提这件事,那就无谓再提了,转念想起小粽从武阳那儿打听来关于唐家的一星半点儿消息,她又问道:“小姐,我听说七少爷家是一个叫什么太湖唐家的,太湖唐家是什么样的?能跟我们苏家当年相比么?”唐家与苏家现在结成姻亲,她自然也开始关注起七少爷的背景。只不过关于太湖唐家的事,武阳自是三缄其口,江湖上流传更是少之又少,大多只是听过这个名号,从来也不了解具体的内情。
苏启盛在生前也语焉不详地提过一些关于太湖唐家的事,婉颐只能说略知一二,见迎霜如此好奇,便逗她道:“眼前不就放着个七少爷吗?你还向小粽打听,赶明儿我请他过来,你亲自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再说食不言,寝不语,好好一个家训你又不尊了?”迎霜此时才醒起小姐果然是在用饭,马上不敢再言语。
迎霜心里对她今天所有的回答都不满意,小姐很明显藏着一些不能与人道的心事。没想到平素里好言好语,有说有笑的小姐,不高兴了居然还搬出了家训。见她放下碗筷,迎霜一边上茶水一边小心地说:“小姐,我觉着,您今天好象不是特别高兴,别的女孩要寻到一个可意的人家,不知道有多开心,早就到处去炫耀一番!可您倒好,跟个没事人似的,是不是心里有啥不顺心的地方,您就冲我这个丫头撒撒气吧!”
婉颐一惊,心道:迎霜跟得自己久了,有什么倒还真瞒不过她。但是嘴上却也不依不饶:“我平时宠坏你了,当真是什么也敢说!”
迎霜忙把擦手毛巾递上,陪笑着说:“小姐,我不是看着家里人少,您也没有个说话人,怕您闷着,逗您说说话呢。不过,这话又说回来,我虽然是您的丫环,不懂什么圣人言、大道理,但是有一句话是娘亲自小就教过的,我不敢不谨遵。”
婉颐心想,这个迎霜今天是怎么了,非要与我耗上似的。她不露声色地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哦,你娘亲教了什么话,也说与我听听。”
迎霜偷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倒也如常,便大着胆子说道:“我娘亲说,对人要一心一意,不能心存他想。我今天觉得小姐心里有些烦闷,怕不是因为牵念着白少爷吧!”自从那一晚婉颐披头散发地跑出府去,第二天又好好地回来,虽说沈伯打过电话说小姐在唐府,大家也都看见是武阳送她回来,但迎霜总觉得事情好象没那么简单。小姐对白少爷是青梅竹马的感情,最是干干净净不能舍弃,如今她忽然又答应了嫁给七少爷,难免让知情的人会觉得有些蹊跷。
婉颐心里骤然觉得很堵,今天自己并不是一时冲动才答应嫁给七少爷,于自己,于家人,她是做了权衡,唯独她不能去权衡的就是淳焕大哥。屋子静了许久,她凄然道:“迎霜,你不明白,我现在是七少爷的人了,自是不能辜负,但我对淳焕大哥的这份心,总不能让我现在就忘个一干二净!他不曾负我,我却因为不能忍受煎熬而负他。我……”说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父母去世我还可以为他们守孝一年,心中的这份感情,难道就不能再停留哪怕短短一段时间吗?”
“小姐!”迎霜颇为动情地说:“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愿您可以快些把白少爷忘了,往后您过了门,和七少爷过起真正的日子,若是心里还有白少爷,必是苦了自己,也是对不住对您痴心一片的七少爷。”
婉颐怅然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看得自是比我明白……”抬手端起茶碗泯了一小口,轻启樱唇:“这祁门红味道不错,十分暖胃,眼见天凉了,明天你让小粽给七少爷送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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