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枪？”唐七又恢复了军人的那副酷劲。

“喜……喜欢啊！”明哲不敢看他的眼神，低头拉了拉明昊的衣服，明昊即时明白过来，小声附合道：“是……是喜欢。”他们以为唐七要开始兴师问罪了。

沉默了一阵，唐七伸手掏出自已的佩枪，“这是一把勃朗宁M1910手枪，使用0.8英寸ACP弹，弹容七发。采用简单的药筒座力反冲式设计，后座力很小，威力适中，杀伤力大。”说完，他三下五除二地拔出弹匣，掉转枪头递了过来，“接着！”

“啊！”两个人张大了嘴巴，婉颐也瞪大了眼睛。

唐七投来鼓励的眼神。明哲看了看弟弟，再看了看姐姐，两只手在胸前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枪的握把贴片为银制，两面刻有中、美两军军旗图案，枪身上刻了一个回纹标志。“哇！”明哲、明昊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叹。

“枪用来防身，开枪前开保险，打完了关保险，验枪。保证用枪安全是第一要素。”唐七说着拿起枪做起了示范。“先往弹匣里装子弹，将弹匣装入弹匣仓，然后拉套筒，将子弹上膛，再扣动扳机。随后枪会打响，套筒立刻后坐，同时将弹壳抛出，随后复进，又一发子弹上膛。弹匣里没有子弹后，空仓挂机功能会令套筒停在后方，此时枪膛打开，只要换装有子弹的弹匣重新装入弹匣仓，重复前面的分解动作……”枪支在他手中象挽花一样麻利。

“啊！”明哲、明昊两个人直看得目瞪口呆，在他面前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断了眼前教科书般的演示。

他握住枪柄，举枪瞄准，“手枪瞄准可以单眼也可以双眼，单眼的好处是没有重影但弱项就是你的视野缩小了60度，你只能看到睁眼这边的10度而看不到闭眼那边的60度，所以单眼瞄准通常在进行精确射击的时候使用。双眼瞄准正好跟单眼相反，视野能达到180度，让你对周围环境反应更敏锐，在瞄准的同时还能瞬间估算出目标距离，但双眼瞄准的时候手枪会有重影，所以要习惯人为忽略重影进行瞄准。”他回过头看了看两个小家伙，“来，你们试试！”两个人一下子雀跃了起来。唐七把枪交给明哲，两个人立即跑到一旁试开了。

唐七看了看婉颐，见她用不解的目光望着自己，他低头淡淡一笑，“别怕，枪不是什么虎狼之物，任何东西只要善加利用，便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你的两个弟弟已经长大了，可以替你分担一些事情。再说，我还留下了这个……”他摊开手掌，伸到婉颐面前，“这个交给你，由你保管，放心了吧！”婉颐一看，唐七手心里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枪里卸下来的七发子弹。阳光下，子弹发出黄澄澄的亮光。婉颐内心一阵感动。

“七少爷，我……”有一句话，她酝酿了很久，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唐七眼光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

此时，婉颐心里那座塌陷的城堡已经慢慢砌了起来。她鼓起勇气，有些期期艾艾地说：“七少爷，您对苏家，唐家对苏家恩情深重，现在父亲去世，苏家更是无以为报，您可以提出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我一定会答应！”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诚心实意地看着唐七。

唐七的眼神一下子凝住了，心底涌起的那一丝柔情又慢慢变冷。“任何要求？”他漠然地把视线转向远处，“包括我可以娶你？”

婉颐愣住了，自己倒是想过这一点，但总归没有答案。可以吗？她也在问自己。如果不可以，自己却为什么要说答应他任何事情？这句话一下子冲跨了她心中城堡里刚刚垒好的地基。

“一个只知道报恩的苏婉颐，我不希罕！”他冷冷地说。

“我……”他一句话点到题上，婉颐哑然，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吧，今天找你原是有事情，还是去做正经事吧！”唐七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上车，发动了引擎。婉颐只好叫了弟弟们一块儿跟了去，小车调头驶向市内。

唐七一路上只开车不说话，婉颐无力地靠在车窗玻璃上黯自神伤。两位小少爷坐在后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状况，车窗两边的景色飞快往后倒去。婉颐见他一直没有言语，只好主动转过身，“七少爷，您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情？”

他似乎在想什么心事，这会儿听到婉颐问话，这才敛了心神缓缓道：“我现在带你去中央银行，原是他们通知你去你父亲的办公室清点一下东西，我刚好在宋世伯的办公室，想着这么久没见你，就主动承揽了这趟护送你的差事，现在要见你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说话间，脸上带着一丝苦笑，他现在手头上的事务多如牛毛，如果不是这么凑巧，他今天还真的见不到婉颐。

婉颐见他一路上目不斜视地开车，心知自已的话又惹恼了他，再听他说为了见自己主动承揽这种跑腿的差事，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今天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两个弟弟说不定会捅出什么大搂子。她想了半天，竟不知怎样才能接过话去。

“听宋世伯说，昨天有贼人进了你父亲的办公室，幸好发现得早，只是翻乱了东西，好象也没丢什么，所以他们今天急着通知家眷去办公室清点一下物品。”唐七又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听话的人不知道轻重的倒也罢了，知道轻重的，自是会警醒：中央银行的守卫如此森严，谁能潜入董事的办公室偷东西？

“谢谢您，七少爷。”婉颐听出了弦外之音，她勉强地笑了笑，“杀手，小偷，强盗都见过了，难不成还会给我遇到阎王殿的小鬼？”

不知怎么，唐七脑海中现出当日婉颐在钱庄打擂的情景，点头说：“你总不会让我失望。”

“对了七少爷，还要谢谢您请宋世伯为我父亲主持点主仪式。”婉颐耳聪目明，听唐七提起宋世伯，便联想起他主动上门要求主持点主仪式的事情，这里十有八九有唐七的一份助力，有宋世伯的出面，他们苏家也可保一时的安稳。

“何来一个谢字，你父亲德高望众，能为他主持这样的仪式自是世伯自己的意思，大家都为失去这样一位良师益友而痛心。”唐七想不到只是随口一提，就被她听出了其他含义。唯恐又被她多想，赶紧岔开话题，“我说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见外，总是用这个‘您’字听起来怪别扭的。”

婉颐受过他的蹊落，见惯他的冷淡，却从未听到过他对自己的抱怨。乍一听这句话，她好象被噎住了一般，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唐七见婉颐骤然禁声，方觉得这句话有些苛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自己面前说话越来越小心。

一支游行队伍从车前经过。“婉颐，别想太多，明白吗？”乘着停车避让，唐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她不会明白，如果她心里没有自己，她永远都不会明白。

唐七把她送到中央银行的大门外就离开了，婉颐站在长长的台阶上，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街景中，久久没有挪开一步。“姐，我们走吧！”明哲、明昊拉了拉她的衣袖，她缓缓收拾了心情，转过身带着弟弟们往大楼里走去。

走在父亲经常走的这条路上，婉颐总觉得有些神情恍惚。父亲的背影仿佛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手上夹着一个公文包，匆匆地拾级而上，步入一楼的中央大厅。阳光依然灿烂地从大厅上空的椭圆形透光顶棚铺设开来，反射在楼道中罗马式的圆柱上，蔚为壮观的光影在父亲身前跳动。“苏小姐，二位苏少爷，您们来了，请稍候，我这就带您们去董事办公室。”负责接待的小姐声音软软的，齉齉的，象隔在一堵墙后面说话。“这里就是苏董事的办公室，您请进。”小姐轻轻推开门，婉颐和两个弟弟走了进去，小姐轻轻把门掩上。

“姐，这就是父亲的办公室？”明哲的话象是从天边飘来。这是婉颐第一次进父亲的办公室。地上没有铺地毯，只铺了简单的拼花地板，进门是两排灰布沙发，沙发上盖着白色的钩花，一盆仙客来点缀在沙发旁。办公桌椅也不气派，静静地立在屋子正中靠后的位置，贴着墙的是一排式样朴素的立式书柜，里面放满了书籍。

婉颐走到父亲的办公桌前，一只手扶在桌面上慢慢转到椅子边坐了下来，水曲柳木触指的冰凉让她逐渐回到现实中。父亲以前在华商银行的董事长办公室是何等奢华，他终究是为了自己的信念放弃了很多东西。她默默地打开中间的抽屉，入目是一个手掌大小的算盘，算盘只有七档，制作十分精巧，但用料极为普通，是常见的黄杨。她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随手搁在了桌面上。商人们都喜欢在自己的办公桌里放上一把算盘，喻意为精于算计，父亲在自己的抽屉里放一把算盘实在是不足为奇。

她又打开侧面的抽屉，里面放着父亲出国后，母亲写给父亲的一摞书信。正如唐七所说，有人来这里翻找过一遍，书信明显已被人翻看过，有些信笺被匆匆塞进信封挤成了一团，有些还来不及放进去，七零八落地散在抽屉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