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外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个穿桂军军服的士兵。为首的是一个身材胖矮的小头目。这个小头目带着这帮人本来就是想乘乱来西关这个广州最富庶的地方捞一把,刚才他们也在前面放了一把火,掠了不少金银细软。抢到这儿,看到这个府邸宅深院大,料想油水一定很厚,一伙人没头没脑就冲了进来。
小头目一进门便拿腔拿调地问:“这儿谁是话事的?”苏启盛连忙走上前去,“我是这儿的老爷。”“哟,还老爷呢,一定是商团乱军!”小头目想唬他。苏启盛不慌不忙地说:“这位军爷是桂军的吧,你们辛苦了,鄙姓苏,贵部田副军长是我的致交。”
小头目一听,这就上来一个套近乎的人!听起来有些来头。不过他转念一想,反正是勘乱,误抢误杀的事时有发生,这到嘴的肥肉,怎么能轻易放口。他冷笑了一下,“田副军长?他老人家的名讳岂是随随便便让人提的!”
“军爷,您看,我们这儿都是老弱病残的平民百姓,苏某不才,也在南方政府供职,您就行个方便吧。”苏启盛心想,这些军人似乎是来者不善,脸上尽是陪着笑容。
“你说孙大炮呀,他不是让人赶走了吗!”小头目不想跟他啰嗦,早点把这个人解决了好干正经事,“我看你巧言善辩,十有八九就是乱军,来啊,把他给我抓起来!”“爸!”婉颐一声惊呼。“你敢!”小粽一个箭步蹦了出去,一把盒子炮指向他的脑门。
那个小头目还是有些胆色,枪口下还硬着头皮说:“你们有枪,好啊,你还敢说你不是商团乱军!”旁边的军士一听便噼呖啪啦地拉开了枪拴。小头目只见面前人影晃动,公馆十几个武装护院立刻冲上来挡在苏启盛的身前,配楼的两角架出了两挺重机枪。
小头目一愣,单从火力上看他们绝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再看看苏启盛身前的这十几个护院,个个手持双枪,身材彪悍,目光精猛,想必都是道上的高手。不用他权衡,利弊已经一目了然。“啊,是苏老爷对吧,误会了,误会了!”他换了一种谗媚的口气。一边打手势让自己的弟兄放下枪,一边想把小粽的枪口从自己的头上挪开。“别动!”小粽的口气十分凶狠。“苏老爷,这……”他看了看苏启盛。
“军爷,多有误会。你们辛苦了,改日我自会去贵军防区慰劳。”苏启盛轻言漫语地说。小粽这才慢慢把枪放下。小头目虽然很不甘心,但却耐何不了这家人,毕竟象他这样浑水摸鱼的人只有一小撮,不敢大张旗鼓,只好带着那十几个军士悻悻地离开了。
婉颐刚才一直把心提在嗓子眼上,她回头看了看牟时甫,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婉颐想了想,叫来迎霜在她耳边交待了几句,又找了张纸和笔,写了个字条悄悄塞给了他。他把字条拢在手里慢慢打开,上面写的是:天雨不留客,可从后院出。”
商团总部背后的一条大街,两名女子正冒着稀疏的炮火声在大街上行进,这里的街垒已经被学生军攻破,相对激烈对阵的正门,这里还显得比较安全。年长的那位女子走不动了,停了一会儿,对身边那位年轻的女子说:“谨荷,你不必陪妈妈来这里的,无论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时甫。”
“妈,快别这样说,牟叔叔待我象亲生父亲一样,我也希望快点找到他。”谨荷柔声安慰母亲。“孩子,希望妈没有连累到你。”茹夫人有气无力地说。“妈,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连不连累,只要找到牟叔叔咱们这趟就没有白来。”谨荷替母亲理了理凌乱了的头发,出门的时候从府里带出来的几个护卫在路上已经陆续被打散,这次平叛的战斗激烈程度远远超出了她们的想象。就在她们刚离开不久,牟府也被警卫军占领。“妈,快些走吧,这儿不能久留。”不知为什么,谨荷隐约觉得危险正在向她们逼近。
刚才在苏公馆没能打劫的一伙士兵又去隔壁街抢了一圈,现在刚好走到这条街上。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为首的小头目一眼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女人的身影,大喊一声:“快,把这两个人抓住!”一声令下,十几个人一哄而上。谨荷和茹夫人一看突然有这么多士兵追赶上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不由得互相拉着拼命往前跑。小头目一看有肥水便来了劲,“妈的,看这两个娘们穿得不错,象个有钱人的样子,弟兄们使劲追!”
谨荷心想这样跑不是办法,边跑边从手提小包里掏出了一把枪。这是一把1911式0.45毫米口径勃郎宁手枪,唐七前不久才刚刚给她留下。唐七在军校是兵器教官,他的武器当然也是时下最先进的。谨荷倾慕唐七,一直缠着他要学开枪,唐七想到一些不可避免的事情可能会发生,会开枪也许不是什么坏事,便送了这把枪给她以备不时之需,今天也正是有了这把枪才给她壮了胆。母亲因为担心继父的安全,非要出来找到他跟他在一起,谨荷毅然拿了这把枪陪着母亲闯到了这里。
谨荷停下脚步,突然举枪转身。在后面追赶的人原以为这两个女人轻易就可以到手,都把枪背在了背后。跑在前面的士兵一看谨荷这架式,心想不对!马上趴在地上大喊,“她有枪!”“有枪,这还了得!”小头目一听拉开了长枪的枪栓,摆出了战斗队形。谨荷见追赶的人停了下来,连忙转身拉着母亲往前跑,“妈,快点,前面是就是商团总部了。”
“叭,叭,叭”后面的士兵连开了几枪,谨荷突然觉得母亲的手僵住了,她转头一看,一股血花从茹夫人的胸口冒了出来,湖兰色的旗袍上象开出了一朵盛大的莲花。“妈!”谨荷尖叫了一声,扶住了母亲欲倒的身体,“妈,你怎么了,你快起来呀妈!”茹夫人听到女儿的呼唤,忍着剧痛缓缓地说:“女儿,妈妈连累你了!”
小头目见放倒了一个,赶紧指挥兄弟们包围了谨荷。他看到谨荷楚楚动人的样子,不禁垂涎三尺,“小妹妹,别怪大哥,谁让你刚才跑来着!”谨荷脑子里一片空白,闭上眼睛,猛地举起手中的勃郎宁对准了自己的头部。“大哥,她想死!”一圈人往后退了几步。“大哥,她的枪可是好货色!”那把勃郎宁的枪口乌金发亮,木制的枪柄上刻着精致的花纹,有人眼尖,看上了她手中的枪。谨荷欲哭无泪,横下一条心,慢慢勾动了扳机。
“住手!”街口传来一声大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谨荷心中一振,眼泪象泉水一样从她紧闭的双目中涌出,滴嗒滴嗒地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她缓缓放下了举枪的手,喃喃地说:“七哥,你终于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