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凤妈妈喋喋不休地为婉颐解说花魁大赛的规矩，婉颐万念惧灰，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那边厢，迎霜和葵叔已经急得焦头烂额，婉颐和小粽是下午出的门，天黑还没有回家。等到黄卓如约上门，他们才知晓婉颐早已返回。迎霜和黄卓前后脚跑出门沿路打听，知情人告诉他们，婉颐和小粽连着佩儿都被江恩尧江大少爷给带走了。迎霜听到这个消息，尤如睛天霹雳，她傻呆呆地站在路边，惊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份。

等她清醒过来，来不及与黄卓打一声招呼，散腿就往唐府跑，可这里与唐府一个在西，一个在东，不仅路途遥远，巷陌也十分复杂。迎霜管不了那么多，奋力向前跑去，泪水撒了一路。黄卓眼见迎霜连跑带哭地没了踪影，心里暗暗着急，忙去找自己在政府当差的朋友几番打探，得知江恩尧经常在万花楼出现，今晚万花楼举行花魁大赛，这位公子哥儿断然不会缺席，他便叫了黄包车，只身向万花楼赶去。

婉颐是短发，凤妈妈略帮她把发尾顺了顺，再用风筒打理了一下，镜子里的她越来越精致。婉颐的眉色原本如黛，凤妈妈拿眉笔只略勾了勾便忍不住由衷赞道：“苏小姐果然是丽质天成，不是一般的胭脂俗粉。”婉颐看着镜中的自己苦笑不已。凤妈妈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苏小姐也不必如此伤心，你要知道，陈塘的女子谁不是身如浮萍，那个愿意放着好好一个正经姑娘不做，来这儿卖笑欢场。你来这里，至少我凤妈妈要亲自侍候你，这可是别的姑娘都没有的待遇。”

凤妈妈有感而发，说得动情。婉颐心有所动，慢慢举起自己的左手，失神地盯着镜中的戒指，幽幽地说：“凤妈妈，我可以有很多理由不来这里，实在是情非得已，只因身上系着两条性命。”

“什么？”凤妈妈微惊，正待放下眉笔的手停在半空。

“一个是我自小的玩伴，亲如姐弟；一个是不舍背弃前主人，报恩于我的义犬，他们中的谁我可以舍弃？”说到这里，婉颐的身子越坐越直，似是有一个信念正在把她慢慢支撑起来。

“这……苏姑娘，你是说……”凤妈妈听她道出了为救人而来的原委，想起江恩尧的话，不由得有些替她担心。

两个时辰前，叠翠楼花厅。凤妈妈见到穿帘而入的江恩尧，手里的娟帕妩媚地在胸前划了一道弧线，声音也兴奋得提高了八度，“我的江大少爷，您可来了，靖明姑娘正盼着您哪！”

江恩尧戴着墨镜，一言不发。身后的侍从递了张银票过来道：“凤妈妈，这是江大少爷给你的酬劳。”

凤妈妈受宠若惊，连忙接过银票，眉开眼笑道：“我的大少爷，今天吹的那阵风，照顾好靖明姑娘是我的本份，您出手这么大方，叫我怎么好意思。”

“凤妈妈，”江恩尧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的话，“这笔酬劳不是替靖明姑娘付的，我要你现在去万花楼侍候一位姑娘梳洗，她今晚要参加花魁大赛。”

凤妈妈心中一惊：万花楼还有另一位姑娘！江少爷难道看上了其他寨子的女人？手中的绢子不由得攒成了一团，江少爷不仅在叠翠楼出手大方，他的家族还是灸手可热的政坛新贵，如果放走这位财神爷兼保护伞，叠翠楼的损失就难以估量。她眼珠一转，小心奕奕地问：“不知这位姑娘是哪个寨子的？”

江恩尧摸透了她的算计，负手冷笑道：“妈妈过虑了，靖明姑娘我不会亏待。你好好侍候着万花楼那位姑娘，自有赏赐！”

凤妈妈一听，提起的心立刻就放下了，马上接过他的话道：“您的意思是，让我给劝劝？”

江恩尧看了看她，心道果然是阅人无数的老鸨，话一点就透。他不置可否地说：“劝也用不着，你只消给她提个醒就够了！”

“提个醒？”凤妈妈起先还听不太明白，转头便恍然大悟：“让她心甘情愿地参加花魁大赛！”

江恩尧不紧不慢地在花厅里踱了几步道：“只要她占了花魁，我江大少爷自是不会食言。她要是拿不到，好戏就在后头了！”

“凤妈妈！”婉颐忽然从镜前转身，眼神坚定地望着她。凤妈妈惊得手一缩，才知道自己刚刚走了神，眼神游移之际，忙拿绢帕假装拭了拭唇角。婉颐自是看到了她的这些细微举动，也装作视而不见道：“请你告诉我，怎样才能夺这个花魁，我现在一点儿也输不起！”

凤妈妈看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孩，清澈的眼底透着一股韧劲，瘦弱的肩头微微发抖，与其说是害怕所致，不如说因为感到肩上所承负的责任。饶是她长年混迹于烟花之地，见惯了无情无义，奈何人心都是肉长的，此刻也起了一丝同情之心。凤妈妈轻声叹道：“苏姑娘，实话对你说吧，这选花魁可不简单。虽说这是民间的乐子，但是一旦夺了花魁，就会给姑娘和她所在的寨子带来滚滚财源，这可是真金白银的事，不打逛语，所以各大寨子都往狠了拼。”

婉颐愣住了，她忽然想起“存在必然是合理”这句话，选花魁果然也逃不出经济利益。凤妈妈见她若有所思，继续说道：“所以说明里是要比才艺，暗里拼的却是背后的财力，哪位有实力的姑娘背后没有一个阔气的官人少爷撑着？就拿我们叠翠楼的靖明姑娘来说，她可是江大少爷最中意的人！”

婉颐心中顿时苦不堪言，低头暗骂这个江大少爷，横竖都不愿给她一条活路，自己出来匆忙，身无长物，根本没有办法和任何人比拼，要是七少爷……呸呸呸，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七少爷若是知道自己在此乌烟瘴气的地方，还不知道会怎么生气。罢了，待过了这一关再考虑怎样面对他的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