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刚从昏迷中醒转过来,模模糊糊开始有了意识。就听见一片期期艾艾的哭声,头疼欲裂,陈瑜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似千钧,就是睁不开。
挣扎了一会儿,她放弃了,开始整理思路,那哭声断断续续的,听的人心里难受。
陈瑜今年8岁,在Z国最好的农业大学读博士,有个相恋8年的男友彭春,在T大念计算机博士。在五分钟以前,陈瑜刚从育苗基地开车出来,打算再给彭春打个电话,陈瑜这次跟导师在赵家屯视察水稻育苗情况,基地里没有手机信号,跟彭春已经一周没联系上了。
陈瑜带上耳机,手里握着方向盘,往最近的镇上开,彭春的电话关机。这时,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陈瑜一只手按下接听键,弟弟陈锋的声音传了过来。
“姐,你这个礼拜去哪儿了?”
陈瑜稳稳的开着车,“跟老师去H省看育苗基地了,那个地方没有信号啊,唉,连电视都看不到。”
陈锋闻言一顿,“姐,彭春他……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陈瑜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还是佯装淡定问道,“你姐夫怎么了?”
“他才不是我姐夫!”陈锋激动道,“他为了争系里出国的名额,跟系主任的闺女好上了!姐,他已经出国了!”
“什么?!”
陈瑜还没有来得及问详情,窄窄的一条小路上,后面驶过来一辆厢式货车,陈瑜的小轿车急转之下掉下了山,黑烟四起,迅速着起了火,货车司机赶忙停车报警。陈瑜的小轿车整个翻了过来,手机甩到了地上,陈锋在那边喊着,“姐,姐你怎么了?!”
可是电话这头,却是再也没有了声音。
陈瑜脑袋渐渐又清醒了一些,动了动手指,她觉得自己应该在医院,哭着的应该是弟弟爸妈还有姥姥?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少年声音,“大姐,秀秀咋还不醒,秀秀会不会死?”
大姐?秀秀?陈瑜动了动手指,终于睁开了眼睛,抬眼是一个黑乎乎的天花板,身子底下滚烫滚烫的,她正睡在炕上,跟育苗基地住的村民家的土炕一样的,不过这火是谁烧的啊,烫死人了。
陈瑜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瞟向那攥着自己手,背对着她的丫头,约莫十三、四岁年纪,梳着双丫髻,身上穿了一件半旧不新的棉袄,腰上还系着白色的麻布,看样子,她家有丧事。
陈瑜顺势望去,地上蹲了四个大小子,都披麻戴孝的,年纪最小的那个孩子五六岁的身量,许是不愿意像其他的小子一样瞅地了,抬头看了一眼炕上,正对上陈瑜一双问询的双眼,这小子眼珠子黑漆漆的,但是陈瑜心里只有一个反应,这谁家孩子咋这么埋汰。
那小子看陈瑜醒了,惊喜道,“大姐姐,五姐姐醒了!”众人闻言,都看向陈瑜,陈瑜不解,听这些人一口一个秀秀,五妹,五姐的叫自己,就非常头疼,她都8了,这几个孩子叫她阿姨也不为过啊。
陈瑜抽回了自己的手,看着那双白皙却布满了老茧的小手,彻底愣住了,她猛地一掀被子,这身量,顶多是个八岁的小丫头而已啊!怎么出了车祸,老天就给她的年纪留下个零头呢!
陈瑜看着一屋子埋里吧汰的孩子,心里顿时凉了,这莫非是穿越了?
那年纪最大的丫头看她醒了,欢喜道,“秀秀醒了!”听着声音,刚才那期期艾艾的哭声,大部分是这被称作大姐的丫头的。
炕头的门帘子突然被掀开了,走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大小伙子,一手抱了个两三岁的娃娃,一手端了碗清汤寡水的大米粥,上面零星飘了一点油花。那丫头接了碗,正要喂给陈瑜,陈瑜看见粥,才觉得自己有点儿饿了,伸手接过碗,窸窸窣窣喝了起来。她瞥了一眼仍旧蹲在地上的那个五六岁的小子,那小子吧砸吧砸嘴,问道,“五姐,这细粮粥是啥味儿啊?”
陈瑜顿了一顿,看还约莫剩下小半碗,便把碗放在炕沿儿上,唤道,“姐喝不下了,你把剩下的喝了吧。”
这小子没有立刻起来,环顾了四周半大不小的孩子们一圈,见大家都默许了,欢喜的跳了起来,去拿那半碗粥喝。
陈瑜用袖子擦了擦嘴,转眼问那被唤作大姐的丫头,“大姐,我这头非常的疼,许多事情想不起来了,我这,到底怎么啦?”
那大丫头眼里瞬间又噙了泪,陈瑜怕她又哭,忙道,“大姐你别哭,快跟我说说清楚。”
原来这家人姓顾,一家有七个孩子,最大的是那抱孩子的大小子,叫做顾平,二丫头是剩下几个孩子的大姐,叫做顾玉儿,二小子排行老三,叫顾安,三小子行四,叫做顾喜,然后就是自己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叫做顾秀儿,顾秀儿下面排行老六的一个弟弟顾乐,以及这家最小的姑娘,只有两岁的顾灵儿。
这么一大家子,本来就过的清苦。父亲是个苦读多年,屡试不第的秀才,去年终于考上了,正要接全家去梅县赴任,却不料路上被歹徒劫持,下落不明。而这一家子的另一个大人,这一堆孩子的母亲,由于打击太大,没多久就得了疾病,撒手去了。
留下一屋子七个孩子,一套破破烂烂的院落,并后山的几亩薄田。这七个孩子倒也孝顺,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却思量着给母亲添一副薄棺。几个孩子就打算去镇上的富户家里做工,谁料,这顾秀儿天生一副白嫩的皮相,明眸皓齿的,生的比村里的其他孩子要好看很多,让镇上的刘财主看中,想给他小儿子做童养媳。刘家待人一向苛刻,已经虐待死了好几个说是做童养媳的小姑娘。顾家几个孩子说死了也不肯把顾秀儿送去那家,结果那家里就来抢人,挣扎中,顾秀儿让受惊的马给踢了,头一下子磕在了地上,当时就见了血,那刘财主家见实在得不着便宜,便匆匆走了。
这一大家子,死了一个丢了一个,要是再死一个顾秀儿,怕是都要崩溃了。顾玉儿一边说着,眼泪不要钱似的淌下来。
“大姐,别哭了。”顾秀儿拍拍顾玉儿的手,“爹娘都去了,你和大哥就是咱们几个小的的主心骨,光哭有啥用,咱要想法子挣钱。”
顾玉儿泪眼朦胧的看着顾秀儿,顾秀儿叹了口气,这顾玉儿生的也不差,只是长年营养不良,本该是娇花一样的年纪,硬生生看着像是一丛枯草。长年劳作的双手,跟老太太一样,布满了皲裂的血痕。
几个孩子听见挣钱这个词儿,不禁面面相觑。若是有挣钱的法子,也不用忙着到富户家里做工了。
二哥顾安沉吟片刻,道:“我觉得五妹说的有道理,爹娘在的时候,只肯守着爹爹的廪饩过活,可是这一大家子这么多口人,都饿着肚子。与其守着那份门楣饿死,不如寻别的活路。”
顾秀儿闻言笑了笑,心想,这秀才的一堆孩子,到不至于都迂腐到底,看来还有救。
四哥顾喜转了转眼珠子,“秀秀说的有道理,不过咱们几个能干啥啊?”
这倒是正理,一家子,只有大哥三哥算得上是劳力,其他的小豆丁,怕是没有招工的肯收。
顾秀儿想了想,又朝顾玉儿打听了许多事情,心里有了算盘。
“大哥,三哥,咱们一家上县里去,告那刘财主欺凌弱小,草菅人命!”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刘财主家财万贯,这司徒县令是个贪财的,这送上门,不是等死嚒?几个孩子面上都是不赞同的样子。
顾秀儿摇了摇头,头上还缠着白布,隐约有血迹渗出来,“这司徒县令是咱们爹爹的旧识,虽然两家平时没有来往。咱这事儿,是民不举官不究的。他平时那些糊涂行为咱们不算,但是他那贪财如命的个性,我相信,他肯定能给咱家公道。”
“既然他贪财如命,怎么会帮咱们?”顾安疑惑道。
顾秀儿笑了笑,看着顾安眨了眨眼,“二哥,你说,是咱家有钱还是刘家有钱?”
“自然是刘家!”顾喜忙道。
顾秀儿回头看了看顾喜,顾秀儿同顾喜是龙凤胎,长得颇有些相像。
“四哥说得对”顾秀儿见众人仍旧若有所思,“这欺压百姓,草菅人命的罪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然,若是司徒县令借着这个机会可以抄了那刘财主的家,你们觉得,司徒县令是愿意向着咱们还是向着刘家?”
大哥顾平觉着确实是这个理儿,他念过几年书,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也听父亲提起过,“只是刘家家大业大,怕是上头有人,那咱们状告不成反而连累了自己就糟了。”
“正是如此,所以咱们这位司徒大人更是要公正的判决才行。咱们联络那几家孩子被虐待致死的贫户,把这事儿弄得尽人皆知,这个月正是上官考核大人业绩的时候。司徒大人再糊涂,也不敢在此事上放水,而且咱们这事儿搞大了,于他的官声也有帮助。咱们这招叫做,借力打力。”
几个孩子心里思量着,觉得可行。反正顾家也没什么可损失的了。只是这件事,若要办得成,办得好,却还要一些别的准备。
那就是如何把这件事情闹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