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因画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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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冬天习惯在烧火炉取暖,就是那种上面是四四方方的炉盘,下面是小正方形的火箱,正中央以一个粗壮的空心圆柱相连。

空心圆柱等于火炉的心脏,加了煤生了火,再巧妙地以一要长而高的空心铁管引出煤烟,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上,那就一个温暖惬意,比空调带劲多了!

常常在吃饭后,我也会守着火炉小坐片刻,终究抵不过对安静的需求,多半是一个人回到房间,靠在沙发上看书,偶尔心血来潮描两笔我所擅长的素描。

房间空间不大,虽然只装了一个简易的挂式空调,但足以温暖暂属于我的私人小窝。

最令我满意的是,宁大村官藏书丰富,让我把刻意带来准备作电子书阅读的平板,一直以禁闭状态冷落在书桌上,同时被关了禁闭的还有我的手机。

毫不客气地挑选一摞书堆在房间后,我仿佛过上了摒弃网络和一切电子产品的远古时代,当然,抛开头顶的电灯,墙上的空调,以及浴室的热水器抽水马桶等不算!

宁国强大概是看我成天闷在屋里,这一日,他难得休息不用去办公室,便邀我一起去参观他的大棚基地,更重点的是赏一赏大棚里的成果——花。

原来,村官大人毕业于农学院,早先在县里的农业局上班,回到乡村带着搞建设示发展,不过是五六年前的事!

既要当村干部协调繁多的杂事,又要照顾管理偌大一个花棚,既要完成好党和人民交待的大任,又要培植盆栽赚外快,难怪在我到来的这六七天时间里,这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敢情人家是两手抓呢!

我在一丛开得正艳的玫红色蝴蝶兰跟前,蹲下身子看了一会儿,侧头看着双手沾泥小心伺弄的宁村官,临时起意随口问:“是什么原因让你下定决心,丢下局机关正职回到乡下的呢?”

宁国强闻言,停下手中的低头动作沉思良久,仿佛酝酿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到我都以为他忘了我的问题重点时,才听到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看过来,不过却不是看我,飘忽的目光好似落在我面前的花朵上,又仿似目无焦距。

也正是这个契机,解开了我初到时,那个只见父女不见妻母的疑惑。

六年前的早春时节,宁国强在县中学当老师的妻子,因为家里老父亲的生日,拖着快八个月沉的肚子陪丈夫回来乡下,却是当晚半夜里因为胎盘前置引发大出血,最终抢救失败留下女儿后撒手人寰。

我本以为,村官大人的返乡,定是受爱家乡爱祖国的一腔热血所激发,却没料到竟掩埋着如此悲凉的一段故事。

可是,在医学发达的今天,为了生个孩子而丧命的现象,还真是少之又少,我忍不住追问道:“就算是大出血,也不应该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呀,可以剖宫产,可以输血,现在的医院里不都有储备应急的血库吗?”

往事的回忆渲染得宁国强一脸悲戚,他苦笑着摇头,然后又点头:“是啊,我也从来没料到,就为了要个孩子,我就失去了心爱的老婆!”

宁国强说,就因为当时时值半夜乡下路又不好,前来营救的急救车中途多处受阻,才导致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奄奄一息的胎儿,也是医生们报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执着,从死亡的边缘线上抢回了一条命。

所以,这个痛失爱妻的汉子,毅然辞去了机关正职,带着襁褓中的女儿,回归乡村带领着大伙,大搞乡村建设,种植经济林,修筑水泥马路,规划成型的家庭旅馆,开辟出这一片新天地,创下了这番业绩。

从大棚回来,也许是因为知道了真相,我看年幼的小甜甜时,不由心生出几分怜爱。

吃过晚饭,应小丫头的恳求,我跟宁家三代人守在老木屋的火炉旁,陪着她画了半个小时的水彩画。

甜甜跑进屋拿出妈妈的相片告诉我,她想学好了画画后,画很多很多的妈妈!

小丫头真可怜,妈妈给了她生命,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妈妈一眼,对于妈妈二字的认识,仅仅只能靠着一张张保存下来的照片。

我记起起初学素描的初衷,似乎也是抱着画妈妈的初衷,就是想凭着记忆寻找妈妈的样子!

然后,我凭着过硬的人物头像素描功底,画了无数张妈妈的脸,逼真的音容笑貌上各种丰富的表情,画着画着,感觉妈妈就在我身边。

回屋后,我拿起桌上那本老旧的唐诗,突然觉得眼前的文字生硬而扎眼,看来看去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轻叹一声丢开书,睡意尚浅极是无聊,大概是真觉得百无聊赖了,拿起铅笔,取出桌旁记随笔所用的白纸,胡乱描起来。

大概半小时后,一幅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素描,妥妥地印在白纸正中央,而完成这幅大作的我,这一秒仿佛才从迷雾重重的幻景中回魂。

我惊讶地盯着白纸上眉眼生动的楚承,如果不是这个房间里有且只有我一个,我定不会相信,这张脸是出自我的笔下,我居然画了他!

这个人这张脸,这种无赖得可憎又有几分可爱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时候,深深刻到我的脑子里的呢?

原来,我躲得这么远,藏得这么深,却躲不开他的影子,躲不掉自己的记忆,那些印到心门上的记忆!

半夜,我做了个梦,梦到楚承长臂一伸,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咬牙切齿地说:“舒诺,为什么要逃?你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告诉你,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你休想躲得掉!”

这家伙,连在梦里都那么霸道那么凶,奇怪的是,即便是醒来后,我依然记得胳膊被他捏得生疼的痛感,却一点也没觉得这只凶恶的野狼讨厌!

我数过窗前垂落的雨滴,数过窗外飘飞的树叶,数过天上少见的云朵,也清晰地数着我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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