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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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玄真一同离席,间接着我去了碧凰宫接了娉婷去参宴。她淡然一笑,随即同我前去。

宴席是设在太液池中间的小岛上,那里原是葳蕤盛极的,又是多植石榴,开得洋洋洒洒,甚是好看。

我随着玄真一同进席,发觉是宸王爷,沈遂风等人,因此暗暗红了脸,拉着娉婷坐在了珠帘后头。

“从前臣弟只听闻懿贵嫔最是蕙质兰心,当日一见,果真是阆苑仙葩。”宸王爷轻轻笑道,我隔着席帘,静静地听着。

“又在浑说了,如此羡慕,倒不如自个儿娶了来,也让朕好好见见。你选的人,定不会有错。”玄真拿着酒杯,啜了一口,微微一笑。

“臣弟还未遇着心仪的女子,不敢随口婚嫁。误了自己也就罢了,反误了他人岂不是错了一生?”宸王爷倒是风趣的人,只是骨子里多了一分不羁,仍然是风华脱俗。

“宸王爷仍是如此风趣,臣刚刚才进席筵便听得这些。这岂不是要教我无地可容了?”无尘轻轻笑着,一袭水青色长衫衬得他似水般温柔。

“枼侯可算是来了。朕与众位爱卿可是等了你一人呢,你倒是好意思的。”

“臣只是在暗暗思量,这位贵嫔娘娘可是风华倾天的美人了。竟引得皇上为她做这许多的事呢,臣到底是望尘莫及了。”无尘的脸上笑容更甚,连眼里都带着丝丝笑意。

我知道,他是一语双关。他在暗暗问我,怎么还未见动静。

无尘,我究竟还是不解你心。为何呢,总是一个江山就将你我隔开。如今横在你我之间的,究竟是当年在芙蓉花开时你我的许约,还是这个江山的诱惑?

正想着,听到一席人的笑意。我四周扫了一下,最终把目光停在娉婷身边。

她穿着丁香色的暗花对襟琵琶宫装,手上戴着的仍是那时候的那个玉镯。发髻上不饰金玉,只簪了几朵宫中早已不时新的绢花,显得傲然又是分外清冷。只有我一人知晓,当年的她是怎样的明艳活泼,与我是如何的不分彼此。想到这里,心里便隐隐发酸。

“这在座的皆是大好男儿,你何不挑了个去?你有中意的,我去请皇上赐婚。你是林家二小姐,身份本就尊贵,又是皇上亲自赐下的,这门婚事一定如你心里那样圆满。”我在娉婷耳边轻轻说着,那一刻,我见她眼里闪过一丝光芒,是如何也掩不住的。可就只有那么一瞬。

“这一生,我已不打算再嫁与他人。只愿常伴家人身边,再不济,也会侍于青灯古佛旁的。”她淡然,我也知晓她的心,不再劝她。

她人在这里,心却随着那个温文尔雅,长身玉立的男子去了远处。若这一切从没发生过,我与你还会不会如以前那样没有嫌隙?可一切仍旧是发生了,那么,娉婷若你知晓我的苦衷,会不会原谅我这个自私的姐姐呢?

“枼侯总这般不肯与朕饶舌,真真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呵呵。”说完,在座之人皆是笑出声来,我也不禁弯起嘴角。

“皇上说笑了,可不是折煞微臣了?”

我见他们一笑一语,心中不由想到,若他们能如现在这般便好了。我不必辜负玄真一片心意,不没有背叛无尘。这种结局最是圆满不过了……

“如今,既是贵嫔娘娘生辰,怎不让她露个面,也让臣弟倾羡倾羡才是。”我见宸王爷一脸笑谑,倒也不急,静静摇着折扇。

回头见娉婷,倒是定定的瞧着他。我不置可否,宸王爷的侧脸的确是很像流云的。只是多了一份戏谑和不羁。我也觉着,他穿着白色衣衫时也绝不会比流云还要玉树临风,倜傥俊逸。

“又是在胡闹了。后宫嫔妃岂是轻易让人见着的?”玄真笑了笑,端正坐姿。

“微臣曾经听闻贵嫔娘娘尤善舞乐,倒不如让我们见一见?”我本是在嘻嘻笑笑的,听了这话,嘴角不经意间就僵硬下来。

是啊,我如你所言。我为你跳过一支惊鸿舞,为你抚过一曲凤求凰。你今日旧事重提,不就是为自己么?何必让我踏入这个场。

“枼侯风流当属第一,只是这般,确实不妥。”他笑笑,却命人拿出绿绮,“既是枼侯所求,朕如何推辞?”

我掀开珠帘,起身请安拜福。回首却瞥见无尘一身清绿,心里一酸。

我和无尘,倘若有人远远望去,会觉得我俩直像一对璧人。清绿与烟粉,多配的两种绘色。他是长身玉立,温润似水。若没有这些琐事,我与他或许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吧。

想至这里,心头不免涌上一股子恶心。暗暗定下心神,才勉为其难地咽下这种感觉。如嬅在我身旁掀起另一层流光溢彩的珠帘,静静扫视一圈,方才走至琴架前。

指尖微微渗出丝汗,试了试琴音,满室的清幽。我似乎可以想象这架琴的主人在数百年前抚过它的模样,又想着他是如何以绿绮打动那高贵娴雅的女子的。

那一年,一定春光旖旎,满庭芳草。她躲在屏风后,静静地听着那曲子。听他的心思,然后心中暗许芳心。数十年后,当长卿病卧床榻,她依旧不离不弃,仿若忘了当年自己含泪写下的《白头吟》,这样洒脱傲然的句子“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凄凉的《诀别书》里,满是她的眼泪和深情。“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那首数字诗更是饱含深情的呀!一别之后,二地悬念,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般念,无奈万般把郎怨。万语千言说不尽,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几断,郎啊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你心里想着的是否是下一世你要负他一生?这样才算扯平吧。

回过神来,展开笑靥,喃喃问:“想听什么曲子?”

玄真静了静,随即笑着,“你喜欢便好。”

刚刚抚上琴,脑海中倏地闪过从前的情景。不觉的弹出《凤求凰》来,曾经也是韶华胜极,以绿绮奏出的琴音俘获美人心。而今日,我在这玉宇琼楼,侯门朱户,也为那一人弹奏罢了。

一室清幽在耳,却仍拗不住自己的心,装是无意间的一瞥,悄悄把视线落入他的眉眼。惊鸿一瞥,说的原来是如此。

我弹至“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这句时,见娉婷施施然而来,衣饰微微翻飞起来,耳垂上的白玉珠子衬得她水似的干净怡人。而让我吃了一惊的是宸王爷停下手中的酒杯,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娉婷。

那一瞬息间,仿若停了数年的时光。他一袭浅紫色团龙密纹,端坐在宴席上,而娉婷踩着金莲莲步姗姗而来,翩然若天人。我看的不由呆滞片刻,这般的情景,似乎在许久以前见过。

那一日,流云救了娉婷,相对莞尔。自此情根深种,无奈世间万般不由人,最后无法求得生生世世。这如娉婷与流云,又何尝不如我与无尘呢?

暗暗想了一番,只觉得天气渐热,胸口也闷。于是转了念头,用心弹奏。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琴音未央,一室的清幽。娉婷走至我身旁,我暗暗地瞧了一眼,发觉她双目无神,冷冷的眼神,或许数月前,她听我奏着这首曲子时,也曾想过要自己个儿找到世间最好的男儿,天意弄人,既然无法两全,那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一曲终了,我起身谢礼。微微欠身,身上的流苏迤逦摇动。

眼角瞥见一个男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他一袭靛青色长衫,端坐在宴席角落,温文尔雅风姿卓越。眉目俊朗,容貌昳丽,我笑笑,宫中风水果真是养人,连男子都可以出落得这般标致。

“臣妾弹奏的并不是很好,不能够奏出绿绮的真音,无法让皇上得享,真真是臣妾错失。”我只是谦谦道来,并不理会。

“奏得已是极好了,到会将自己贬低。”玄真从讶异到面带微笑,接着又指了指角落的那个男子,“枼侯最懂这些风月之事,如今到也得甘拜下风了。亦华,你认为这琴音如何?比之昔年宫里的琴乐如何?”

“微臣觉着娘娘奏得极好。婉约清丽,多了丝安幸之感。”那被称为亦华的男子欠身回话,倒是不失礼数。

“呵呵,洛爱卿果真是慧眼识得,不愧是洛家长子。”他这番话也不知为何让玄真开怀,玄真也淡淡对我道,“洛家果真是不负众望,嫣然,你母家兄长可是年少有为呢。”

洛家?兄长?是母亲那边的亲戚吧。长年累月不联系不来往,都认不得了呢。

“多谢皇上赞誉,臣妾母家只是尽臣子之责罢了。还承蒙皇上慧眼才得以报效一二。”我微微福了一礼,侧着的身子险些站不稳。

“快坐回来,动不动就行礼,累得慌。”

“从前听闻皇兄最最宠爱贵嫔娘娘,如今百闻不如一见。”宸王爷一脸笑意,如沐春风。“本宫身子孱弱,幸得皇上垂怜,只得尽心侍奉才得无愧于心。”

“是么,本王见娘娘身姿盈盈,如弱柳扶风般,想必舞姿极好,必是一舞倾天下。”宸王爷满脸柔情,依旧笑盈盈的。

倾天下么?那也合该我恨有馀了罢?

“臣妾身子不爽,不宜作舞,只得扫兴。”我不愿再舞了,自从那年我在卿园舞过,我便不再舞了。即便看的人一样,情也不同与往日了,如此,又有何意思?

“娘娘身姿如飞燕,必能作惊艳人世之舞。”无尘轻笑一声,淡淡然。

“宫中久不见歌舞,你不如舞一遍。如今在宴席上的皆是王侯,并无他人的。”玄真似乎是想了想,又道,“你只随意,不求精致。”

我拗不过,只得应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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