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邢之意自是不会让莫问昔占了便宜，这份坚守还是有的。

莫问昔没有答，药仙一巴掌拍到了邢之意的脑门上：“没大没小！”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倒是萧鞘先开了口：“左前辈，不如去行馆说话。”

“也好，也好。”

一行人方走出院子，却见那唐寻携着唐灵走了过来，端端正正跪在了邢之意面前：“丞相大恩，唐某感激不尽！”

邢之意望向那跪着的已经毫无血色的唐灵，昨日与她买的珠花，已是不见，一路带她过来做出亲密姿态，不过是因为萧鞘让她看护好了勿叫秦恪起疑，这般看来，这丫头终究还是打击不小，也难怪，从小认定的恩人，却偏生是利用自己，毁家灭族的仇人，这般转折，叫一个被唐寻细致呵护至今的娇蛮姑娘，如何受的。毕竟……非人人都是莫问昔那样的……

眼不自觉看向那红衣的女子，此时，她与柳潼一起扶着姚婆，表情淡然，仿佛刚刚与萧鞘一起挥剑的人，不是她。他本以为，见到师父，她总归是动容的，然她也不过是低头听着他与师父说话，没有激动，就连隐隐的失意，也藏的好，如果不是师父提醒，他也是没有看出。

见邢之意不说话，只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徒弟，左偃过去扶起了二人：“如若是说要谢，却倒不如说更要谢谢荥王殿下，不是他，那魔头今日可是要奸计得逞。至于我这徒儿，不谢也罢！”

“师父！”邢之意看着自己跟了七八年的师父，有些不敢相信。

唐寻闻言，也不言其他，只正正经经地对着萧鞘拜谢：“唐某与家妹，之前错认恶人，而今真相大白，唐某自是要说一声对不起，之前对夜门多有诋毁。唐家被蒙蔽了双眼，也曾帮秦恪那恶魔做了诸多有损夜门的事，还请夜门主……责罚！”

莫问昔看了过去，唐寻身边往日总瞪着杏圆眼儿一着急生气就跺着脚的小姑娘，此时咬着唇，双拳攥得紧紧的。

萧鞘声音依旧平和，也不意外：“你们受了蛊惑，更何况秦家堡人前向来正人君子，我自不会追究。只我夜门，向来恩怨分明，今后诸位不为害江湖，夜门不会做什么。”

“自然！如此，唐某告辞了。灵儿，我们回去吧！”唐寻挺起了身板，拉上唐灵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家妹妹低着头，动也不动。

“灵儿？”萧鞘一行人也是准备动身，却被唐寻这声叫停。

那唐灵本是低着头咬唇不发一言，此时却忽然抬起小小的头颅，那眼中竟是簌簌滚下了大颗的泪珠：“大哥……回去？我们回去哪里？我们还有家吗？！为什么！为什么！”

她指向邢之意：“你说，你说要给我买珠花儿，让我漂漂亮亮地参加英雄宴，可是你！我此时才知晓，世人皆言少年丞相与荥王形同水火，那都是骗人的！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你分明知道今日会是这个样子！你为何还要灵儿好好打扮！看我如此狼狈你很开心吗！”

“灵儿！”唐寻拉她，却不料被她甩开，“大哥！你总是拉着我，不让我这样，不让我那样！我喜欢他，你不让，而今我气了他，你还是不让！你到底叫灵儿怎般做！”

这……这分明不是一回事，可是唐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觉得今日拉她不住，歉意地对邢之意笑笑。后者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唐灵之前满腔的委屈，满腔的怒火，满腔的……不明所谓，此时都冲将出来，她觉得自己可笑，觉得这事情荒谬，觉得一切都仿佛在梦里。

“你要带我回去……回去……哈哈哈哈……大哥！我们早就没有家了！没有了！灵儿宁愿今天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不让灵儿好好地活下去！为什么！”

“阿弥陀佛——”人未到，声先到，原来法慧大师还没有离开，只见他从后边跟上，对一众人点了点头，“小施主，可否听老衲几句？”

唐灵抹了把眼泪，没有回答，法慧只当她是同意了，和善地笑了笑道：“施主心中，何为家？”

唐灵仍旧不答，只觉得出家人，净会说些废话。

法慧也不着急，复问：“施主可否想一想告诉老衲？”

“起码……有自己的宅子，有至亲，能遮风挡雨！”唐灵一甩袖子，扭过头去，吐出几句。

“呵呵呵呵呵，”法慧笑了，“施主心里想的，已经有了一半，剩下一半，到底也会有的，又有何惧？”

唐灵看着他的笑脸，复低头下去，没有动容。忽而眼前伸来一只素手，上边正是枚两叶的镖，一个清越的声音说道：“你可知，今日有多少人，已经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而你，还有大哥，还有唐前辈，唐家机关曾何等令人闻风丧胆，你忍心就此认命？何谓家，有人才有家，你们都在，又怎会撑不起另一个唐家？”

手中一抹微凉，那枚镖，就静静被放在了她的手中，唐灵摊着手掌看着，这是父亲的镖，这才是真正的——破风镖，唐家……唐家……唐家怎么能真的就此退出江湖，对！她姓唐！哥哥姓唐！还有二叔！重抬起眼，那眼中，不复往日的娇蛮，多了份坚忍，她看着面前红衣的女子，认真道：“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唐寻听得心中震撼，也少有见到妹妹如此模样，只觉得无比欣慰，又跃跃欲试。

“哥！走吧！我们把二叔接回来。是时候，该让江湖，有唐家堡的声音了！”唐灵带头离去，唐寻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妹妹已经快走到门口。

唐灵回身等他，复看向那立着的女子：“原来，你才叫弱水——顾弱水。不管你叫什么，我唐灵在此立誓，此生必将你当作朋友！后会有期！”

原来，她是记得的。西京那一别，已有半月。莫问昔微微一笑，对她挥了挥手，唐灵潇洒地转过身去，也没有再看邢之意他们，走得果决非常。

萧鞘低头看她，手中的流水已收回，扇子轻摇，若有所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