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人健一回到鞍山，连家都没回，就直接去了王申如的家。那时王申如还跟自己的岳父母住在一起。他岳父也算是一位老革命，芦沟桥事变前参加的革命，勉强可以划到老红军那类。现在已从鞍山市计量局局长的位置上离休。每天拄这个拐棍，骂这骂那，似乎对一切都看不惯，尤其是对那些年轻的干部，一说起来就要骂娘。可能也就是因为他的这个脾气，所以一直没有升上去。

王申如一见到张人健，十分惊讶地问道。

“你疯了吧！这都啥时候了，你还跑回来干什么？”

“咱家老太太非得要我陪她回来，我没拧过她，就回来了。怎么，事情很严重吗？”

“反正还没感觉有什么缓解的迹象，我每次到胜利会堂，都能见到有检察院的人进出你们单位。”

“这么说，这件事还在调查之中。那我怎么办呢？”张人健也是有点六神无主了。

“先等等看，实在不行的话，你还真就得回长沙。”

“你说咱家老太太把我折腾的，我这回来不是找罪受吗！”

“你还真就得注意点，千万别回你们单位。免得被人盯上。估计陈怀宇肯定把什么事推你身上了，要不有一天我碰见王庆漳，他都跟我打听你的消息。其实那意思我知道是让我告诉你别露面。”

“他还是挺够意思的。等我把家里的事安排一下就走。”

“你先别家里的事了，就你留下的那两魔头，都够人受的了。隔三差五的就给我打传呼，让我告诉她们你的联系电话，弄得你嫂子都怀疑我有什么不轨行为似的。不过你小子也别装了，最近我听说吴瑶跟王聚财那伙人走的挺近。”

王申如的最后一句话，让张人健多少有点酸溜溜的感觉。虽说他还没对吴瑶有那种近似疯狂的感情，但经过这些风波，也多少让他对这个小姑娘有了几分的在意。

他知道这个王聚财是农民出身的土财主，只不过这几年在鞍山的钢材生意做得挺火，也就逐渐在鞍山社会上小有名气了。

第二天张人健先找到二红，她倒好对付，几句话就把她给套住了。只是她最近又从那家单位辞了，整天没事做，心理挺烦。张人健只好又劝慰她一番。这个女人虽说让他感觉有点俗，但她那心直口快，乐于助人的性格，倒是让张人健十分欣赏。

可这吴瑶就真让张人健感到了一种不稳定的情绪，虽说见面时依然是那么激情似火，象似要把人融化在那时而柔情似水，时而波涛汹涌般的**之中。

在一阵云雨之后，两人躺在张人健家的大床上，聊着这两个多月来的感受。从她的言谈举止中，张人健多少都感觉出一种社会上女孩流行的思维。让他感到这小女孩的变化之快，他依稀看到了这个女孩的未来，内心里似乎出现了一种他十分厌恶的结局。张人健旁敲侧击地问道。

“最近听说你过得挺潇洒，不时也到舞厅里去混一混。”

“谁告诉你的？”她似乎有点惊讶。

“你以为鞍山有多大吧。整天在舞厅晃荡的也就那些人，谁不认识谁呀！”]

“也就去了那么几次，都是王淑拽我去的。她是我中学同学，最近跟王聚财处上对象了。你看人家王聚财，虽说四十多岁了，但人家都离婚了，准备跟王淑结婚。”

“那你也去找一个离婚的男人呀！何必在这跟我瞎混。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社会上这点事，我还不清楚，肯定是王聚财那伙人里有人惦记上你了，你以为他们是什么慈善机构呀！”

“你别把人都想的跟你似的。”

“跟我一样还算是你的福气了，只怕是到时被人卖了，还帮人家点钱呢？”

其实张人健内心里真不愿意她去那种地方。虽说每天他自己都在那里混行度日，表面上瞅似乎只是大家在一起跳跳舞，乐和一下，但他深知这潭混水有多深，他极不愿意在这种场合看见与自己亲近的女人，或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女性。尤其象吴瑶这样涉世不深的小姑娘，长此以往，等待她的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屈辱地死去，另一种是堕落到底。但这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无时无刻浸在这个社会大染缸里的人，是很难拒绝这种诱惑的。自己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她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呢！

当天晚上，吴老四听说张人健回来了，非得请他撮一顿，算是为他接风。张人健本不想在这种公众场合露面，但老四的热情，让他无法拒绝。只好与王申如一起赴约。

吃完晚餐后，老四又硬拽着他们几个人去野玫瑰酒吧。张人健实在是拗不过大家的盛情，也就跟着一起来到这家夜总会。不过他特意找了一张背静，且视线极好的台子坐下。

“老四，现在生意怎么样？还是那么火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四现在可不得了啦。不光买卖做得大，接触人都不一样了。净跟市里的上层人物交往，合成纤维的徐小夫厂长，那都跟他称兄道弟。”还没等老四自己说，旁边就有人替他吹了起来。不过这鞍山合成纤维厂确实在鞍山挺有名，后来成为鞍山市第一家在上海证卷交易所上市的股份公司。

“这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没想到老四都要混进革命队伍里去了。”

“我这算什么，咱家老三都要快成鞍山市的政协委员了。就等下次开政协大会通过了。”老四似乎是谦逊地说，但让人明显感觉有点炫耀的意思。

“这是真的吗？”张人健还有点怀疑。

“你可别不信，真就有这么回事。”王申如又给确定了一下。接着又说。

“现在他哥俩可不象从前了，那在鞍山市也算是有一号了。别说分局治安科了，就连市局治安处，他俩都如履平地一样的出入。”

张人健更是感到钱的效应，这一切并不因为这哥俩做出了什么惊天伟业，只不过是有了点糟钱，就让这些官员们趋之若鹜。

突然老四象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对张人健说。

“人健，你看，那不是吴瑶吗！她怎么跑这里来了，好象是跟王聚财那伙人一起来的。”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可不是，只见吴瑶穿着一个花格的半截呢子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白围巾，一头黑色的长发象瀑布似的披在后背，与雪白的围巾交织在一起，显得十分鲜明。她似乎还有点怯生生地跟在这伙男女的后面。

一见真是吴瑶，张人健心里顿时生起一股无名之火，恨不得上去抽她两耳光，他真不愿意在这种场合看见她。但稍一冷静，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他强压住内心的气愤，脸上反倒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有什么，现在这世界变化多快，何况是这么一个小女孩了！”

“张人健，还是你沉得住气，只要你吱声，哥几个就去把他们那张台子跟掀了。就这土财主也能撬咱哥们的行。”老四可能是喝得梢高了点，说起话来十分冲。

张人健怕他真一冲动惹出什么乱子来，一把压住了他。

“不就一个女人吗！还不至于这么大动肝火。犯不上，来，咱们继续喝，管她干什么！”张人健故意转移大伙的注意力。

大家一看张人健都没说什么，就也不注意这事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歌手迈着那种风骚的步子走了过来，对张人健说。

“唉，张大哥，你今天怎么来了？”张人健一楞，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你是？”

“我是蓓蓓呀！你忘了去年你还去过我家找过我父亲呢！”

听她这么一说，张人健才想起来，真有这么回事。他父亲是前任鞍山市人大主任的小舅子。去年曾因为一件事求过他父亲帮点小忙。没想到当时还是一个小姑娘的她，今天也浓妆艳抹地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还从事这种职业。

“噢。我想起来了。你父亲还好吗？”

“挺好的，大哥你经常来这里玩吗？”

“要是没事，还真就经常到这里散散心。”

“那大哥要是有朋友点歌的话，可别忘了照顾小妹了。”张人健这才清楚她过来攀谈的真正目的。

“那你放心，点谁不是点，何况我和你父亲还是朋友。”

“大哥，我陪你跳会舞吧！”说着她就伸出手来拽住了张人健的手。张人健这时哪有心情跳舞，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今天就免了吧，大哥心情不太好，下次吧。”

看见她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张人健似乎明白了什么，而且脑子里又想起了个主意。就对她说。

“这样吧，大哥今天点你一首。”

“什么？才一首呀！”

“我话还没说完了，你急什么。你给大哥完整地把‘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这首歌唱下来，就相当于大哥点了十首了。”张人健不想让她把这首歌象录音机快录似的唱糟尽了，白费他一番心思。

说完张人健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一张百元的钞票，并在一张点歌单上写了一行字一并交给了她。

“谢谢大哥！”她满脸堆笑地起身回到了乐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