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人健把这一百吨钢管从鞍钢无缝厂提出来,拉到鞍山火车站时,他才真正体会到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因为王庆漳已经是“一女多嫁”。五、六家客户都等在火车站抢着要这一百吨钢管。要到中午吃饭时,张人健几乎快被这几个人拽得大卸八块了。好在有王申如在场,凭他那近二百斤的体格才把他解救出来。
有一个心眼活的山东人,看出他与王申如的关系,偷摸给王申如塞了一千元。他俩吃饭时,王申如把钱递给他说道。
“这钱不收白不收,给谁不是给,你就留一车给他发了。不能咱哥们在这受累,让王庆漳在办公室装大爷。”
“行,下午就给他发一车,反正他也有货款押在我们单位。管他王经理还是李经理的。”
晚上那位山东人又请他俩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并给他俩一人一条红塔山香烟。张人健这才真正感受到了生意成功的乐趣。
但这点钱依然解决不了张人健目前的困境。那些饮料虽经王申如极力帮忙推销,甚至他都找到在鞍山地下赌局里号称“老鹰”的李喜贵,让他在耍钱场上把这些饮料押出去。就这样也还是剩了二百多箱没处理完,眼看饮料快要过期了,实在没办法,王申如只好又给他出个主意。
“你那舅在长沙不是挺好使的,实在不行的话,你就把这些饮料发到长沙去,让他想想办法。”
“这倒是可行,长沙那还挺认这种饮料,不过肯定价钱上卖不过这。”
“你还管什么价呀,一过期你这些饮料就一文不值了。你可别因小失大。喜贵那,是都能给你顶出去,但太多了,到时钱也不好收。”
张人健只好接受他这个建议,又原封不动的把剩下的二百多箱发回了长沙。结束了这批饮料的生意。但由此而引起的后遗症始终困绕着他,直到他彻底跌入深渊也没能解脱。
由于“六V四”学潮给中国造成了巨大的国际影响,各国驻华大使馆都暂停了对华办理的留学签证。几个月的禁期一过,却也耽误了张人健的入学日期,他只好又一次与澳洲擦肩而过。就在他对澳洲已经完全淡忘之时,一次偶然接到的传呼,让他内心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对澳洲的向往。
那天他正在马宁家打麻将,这时他也能上一些小的麻将局了,虽说只有几百元的输赢,但刚开始时,也让他的心脏承受了象过山车那样的感觉。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一坐上麻将桌,一切烦恼就全忘得无影无踪,除非是十分急迫的事情,否则没有什么能把他从麻将桌上拽下来。因此当他接到一个传呼时,如果不是看到传呼机上显示的女性,以及是他十分熟悉的鞍山宾馆的电话号码,再加上他正好手气挺背,就让刚来的王申如替他摸几把,也就没有了对出国的再次渴望。
“喂,刚才谁呼8了?”他走到马宁家的客厅,拿起电话,语气自然不是太好。
“张人健吗!你怎么才回电话,也有点忒差劲了吧!”话筒里传来一个似曾熟悉的女性声音。他一时有点懵住了,竟想不起是谁了。
“你是谁呀?对不起!我怎么有点想不起来了。”
“你小子现在也忒花了,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我姓汪,想起来了吧!”
“噢,汪大小姐,你瞧我这忙的。我也感觉是你,但没敢往那猜。今天是什么风,让你突然想起我这介草民了。”
“你可甭提了。你再不回话,我还以为你从这地球上消失了呢。就为了掏弄你这破传呼,可让我费了牛劲了。”
“怎么?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张人健知道,她没事绝不会费这么大力气来找自己。
“你现在有时间吗?如果方便的话,你现在来我这一趟。”
“行,你汪副总指示,我敢不执行吗!你等着,我五分钟就到。”
虽说张人健对她已经没有了刚认识时的那种感觉,但毕竟心里曾对她有过那么一种爱的渴求。他撂下电话就出了马宁家。
他来到汪惠文住的客房门口,摁响了门铃。等了好大一会儿,门才打开。一个依然显得是那么清纯、活泼和成熟的娇小女性出现在门前。
“怎么半天才开门?你不是在搞什么地下工作吧!”张人健直接进去,坐在了沙发上。
“你这来的也忒快了,我在卫生间妆还没补完,你就到了。”
“别搞得那么隆重好不!我可有点承受不起,万一再把握不住,没准会犯点什么生活错误。”张人健跟她调侃道。
“只怕你是有贼心没那个贼胆。”
“这你可就不清楚了吧,你不妨再买二两棉花在鞍山纺一下,你还拿我当一年前的那个张人健对待,到时我一激动,真做出点什么过格的事,你可别后悔。”
“这倒是有所耳闻。行了!别跟我瞎贫了。跟你说点正事。”
“也是,没有正事,你也不会费这么大劲,象掏弄药引子似的找我。”
“我这还有几张外经贸部出国人员服务处的提货单,我在北京也不认识这方面的人,这次到鞍山清算,就奔你来了,我记得你曾与这些人有接触,在鞍山能帮我处理了吗?”
“都有什么大件?”
“就是彩电和冰箱。”说完她从包里拿出几张黄色的提货单交给张人健。
“就这几件,没问题。”张人健接过来一看,真就不算什么事,他只要出去转一圈就能出手。他又把价格跟汪惠文说了一下,得到她的认可之后。张人健就起身告辞了。临出门时,汪惠文又叮嘱了一句。
“你可要快点,我明天晚上的火车。”
“你放心吧,我明天上午就过来把钱给你。”张人健从她那信任的目光里,感到一丝的欣慰。
当第二天他把几千元交给汪惠文时,感激之情都写在了张人健从中学时就一直无法忘怀的那张脸上。这样的音容笑貌一直萦绕在他脑子里十多年,现在一看见这似曾熟悉的面容,他不禁又想起了那始终让他无法忘怀的高中班主任高春燕老师,那个情愫至今还是让他难以割舍。
“真谢谢你了!”
“至于吗?就这点事,好象我救你于水火之中似的。你自己留下用不就结了吗!”
“我已经办好了去英国的签证,这次来鞍山就是要把以前的帐结清。”
“还是得佩服你呀!对时势把握得就是准。”张人健发自内心的钦佩。
“你现在还在这混什么?还是赶紧想办法出去吧!”
“我可能没有这命,几次到裉劲时,都出现了预想不到的情况,要不现在早就在澳洲牧羊了。”
“那你也得再做下努力,不然的话,就国内这种形势,再这么瞎混下去,啥年才能出头哇,而且照这样下去,你也迟早会栽跟头。”
“没你说得那么可怕吧!我这不是活的挺好吗?不过你说得也对,照现在的形势看,也真就没什么前途可言。暂时看一看再说吧!”张人健由衷地说。
“其实你这人哪,虽说在社会上也闯荡了几年,但仍没完全超脱学生的那股善良劲。”汪惠文多少流露出一丝爱怜之意。
“是呀,什么时候我修炼到跟狼有一样的脾性时,估计就能成大器了。”
“那你是白日做梦。就你这秉性和教育背景,怕事永远也达不到那种境界,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过你这一走,真的还是给我留下了一种完美的感觉。我真不愿意见到你搅进鞍山这潭深不见底的混水中。时间不早了,我还有点别的事需要办,就不到车站送你了,再说我这种小人物去了也碍眼。”
“行了,你就别跟我贫了。再说下去,好象咱俩真有什么似的。”
“再见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张人健就要拉开门的那一瞬间,真就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心里多少有点酸楚。
汪惠文伸出她那柔软的小手与他相握时,这种酸楚的感觉更加强烈,他似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手上稍微带了点劲,可能是刚才这段对话也在她心里产生了共鸣,张人健这么轻轻的一带,两个人就拥在一起,久久没有松开。但张人健这时已经没有了那种原始的生理欲望,只有一种永别的酸痛,他强忍住这种情感,最后紧紧地搂住她那娇小的身躯,说了一句。
“但愿我们今后能有缘再见。”
“让我们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吧!保重,我会一直为你这条始终脱不了人性善良的狼担忧。”
“别说了,有你这句话就足矣。”张人健慢慢松开了拥抱她的双手,自己打开房门,迅速地出去,又随手把门紧紧地带上。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不知道是种什么感觉,直到出了鞍山宾馆的大门,脑子里还是一种迷茫,不知自己要去往何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