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和郑光弘一直相安无事,但我却十分担心二哥那边,他向来性子执拗,我怕他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对于娶进门的妻子过于冷淡。
我的归宁之礼一概免去,所以等到二哥同陆清欢归宁之后,我才独自回将军府去看他们。
陆清欢虽初为人妇,却是难得的落落大方,颇有林下风范。我本来对她有些排斥,此刻倒多出几分好感来。我同她和二哥随意聊着,暗中观察他们二人的神情,却见他们似乎极是和谐,并没有任何异样。
陆清欢陪我们坐了一会儿,便找了个借口离开,留出时间让我和二哥说话。待她走后,我对二哥道:“我本来还担心呢。”
他笑得有些无奈:“你的哥哥,他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莽撞少年了,只是你一直都不相信而已。”
我也笑了。随即,又有些担忧地道:“那清浅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二哥收起笑容,道:“再等等吧,如今新婚,我怎么提纳妾的事呢。只是,清浅母亲的病大约是拖不下去了,若是到了孝期,事情就会更加麻烦。”
这两个女孩子,我也不知道要为谁而叹息。
因有紧急军务要处理,二哥没能和我聊多久就走了。我起身说要走,陆清欢便亲自送我离开。
走到门口时,陆清欢笑着道:“殿下若是在府中闷了,只管召妾去解解闷。将军他很担心您一个人在那边。”她的语气里有亲近,但称呼上还是不曾逾越半分。
我笑着说:“如今已经是一家人,嫂子还一口一个殿下。”
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按着辈分该叫一声妹妹,可我又齿序小些,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称呼了。”
“就叫我的名字吧,我也叫你清欢,如何?”我说。
她听了我的话,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一般,笑起来眼睛亮亮的。
我忍不住在心里轻轻一叹。我看得出陆清欢表现出来的亲近,但我一开始就站在了另一个女孩那边,有太多的事情瞒着她,所以总觉得没有办法面对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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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的喜庆过去还没有多久,孤竹的案子终于有了结果。
孤竹对平昌长公主无礼的事,卫士中有人成了替罪羊,一切都洗刷得干净,但如我所担心的那样,旧党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孤竹身上,并没有查出旧党中谁曾经参与此事。当年被害的那些新党官员表面看起来都死于意外,根本找不出决定性的证据证明是孤竹所杀,但徐尚之和甘艾辉最后的结论是,孤竹的佩剑与其中一个死者的伤口吻合,又在碧影山孤竹曾经居住的竹楼中搜出了很多罪太子及郑国公等旧党所赠赃物,孤竹杀害朝廷官员证据确凿,此等谋逆大罪应立即处死。
奏章被递到了云归手中,云归迟迟没有批复,众人或许是担心夜长梦多,便再一次纷纷上书要求处死孤竹以平民愤。云归准了众人所奏,因为大逆之罪不在秋决之列,便定于月圆之夜行刑。
听完寒茵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只觉得瞬间脚下都在发软,由她扶着坐到榻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云归他还是要杀了孤竹。我终于明白二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云归他可以成为我的依靠,也可以毁灭我的一切,而我唯一能够祈求的就是他对我的念念不忘。
寒茵担忧地问道:“殿下,您没事吧?要不要我去找将军过来?”
我闭上眼,将身体靠上墙壁,道:“不必了,我自有打算。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殿下……”寒茵似乎欲言又止,但过了片刻,还是传来了离开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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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我便找来了苏庭风。
让所有伺候的人都退下去之后,我对她道:“我想要一瓶毒药,你可以帮我吗?”
苏庭风有些吃惊地看着我,问道:“什么样的毒?”
我说:“我要去宫里演一场戏,自杀,然后被救活。”
苏庭风低低地笑了一声,道:“我明白了。要立即毒发的剧毒,却能够‘庆幸地’被太医治好,还不能让太医知道这种毒的秘密。”
我点头,道:“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苏庭风收了笑容看着我片刻,道:“我知道一种假死逃生的江湖秘毒,非毒中高手不能分辨,很适合你这种勾当。这毒名叫‘晚霞’,毒发之状与鹤顶红无异,又因其千金难求,故有‘千金一抹晚霞红’之称。”
我笑着道:“好美的名字。多谢了。”
苏庭风犹豫一瞬,道:“距离月圆之夜只有五日了,而我需要往返阆州,本来时间就已经十分紧迫,况且我与那个世界到底瓜葛太深,此去必须十分隐秘,若是横生枝节,我不敢保证能够及时赶回来。”
我道:“我等到十五日早上卯时,若你不到,我手上也还有一瓶真正的鹤顶红。”
苏庭风问道:“你疯了吗?那可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剂量若是稍微错一分,岂不是……”
我道:“我已别无他法。成功固然好,如果失败了,我也只能认命。”
苏庭风摇了摇头,却又露出一个笑容来,轻叹道:“你们啊,都是痴人。”
我看着苏庭风离开的背影,暗色的布衣,轻挽的素发,看起来只是个平常的妇人。她已经得到了最沉重的解脱,可我们还是只能做她口中的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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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庭风走后,我决定回将军府一趟。刚出院外,便遇到了郑光弘。他今日不当职,穿着一件天青色的外衫,看那身影竟真的和宣逸有几分神似。
郑光弘拦住我,开门见山地道:“我们和孤竹相交一场,不想他落得如此下场,但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无力回天,殿下就不要再插手那件事了。”
明明就是他将孤竹害成这样,却还在这里惺惺作态,我强忍住心中的怒气,道:“这是我的事,卫尉就不必管了。”
郑光弘苦笑着道:“我们夫妻一体,殿下为何这般……”
我冷冷地道:“夫妻?呵,卫尉觉得我们是什么夫妻?我们的婚事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步棋罢了。卫尉担心的,不过是我若出事会连累你,不过你既然娶了我,必然是要有难同当逃也逃不掉的。”
看着郑光弘脸上的笑容慢慢僵掉,我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径直去了将军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