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们两个人一本正经地坐在那儿,各做各的作业。但时间长了感到无聊,我斜着眼看他,他还一丝不苟聚精会神地在那盯着《市场营销学》看,比看人民币还认真。我用胳膊肘碰他一下,他转过脸拿眼珠子瞪我,表情非常严肃。我用口型告诉他:你丫装什么啊?他也用口型说:纪南同学,请不要打搅我学习。我心想,既然你善于装,那我就看你能装多久。我掏出手机玩QQ,好长时间没有上QQ了,空间都荒芜了,有好多的留言没回。蔡梦如只一句:最近好吗?就问了十八遍。我想你还在过着悠闲自得的大学生活而我马上就得上刀山下火海。天塌下来你爸用公章帮你顶着你妈用钱帮你撑着,我过得能有你好吗?
有次蔡梦如给我打电话,末了的时候她说:“纪南,你变了。”我是变了,变得现实了。再这么矫情下去,我非得被这个社会给生吞活剥了不可。但她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好朋友。”我说:“行,在京城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她在那边笑得特欢畅。
有时候两个人一旦被分割在不同的世界,那她们的友谊就会变得脆弱。无论当初是怎样的亲密无间。
手机震动了,北雪的头像闪动着。他的备注我一直没改,我喜欢这个名字。他说:“亲爱的纪南同学,学习有点不专心哦!我们可是ba九点钟的太阳,我们马上就要为人民服务……”我一听这样的话就特头疼,再说下去估计连马克思主义都要搬出来。我回复:我见过苹果有西瓜那么大,但没见过有你这么爱装的人。自己的脑子都环游世界十八圈了,还在这儿说我。
出了自习室直奔食堂,一天没有太大活动,所以就没有饥饿的感觉。程爽把他的饭卡给我,我问他干什么。他说:“咱俩儿换卡,这样你为了使自己不吃亏,一定会往死里撑。”听他这么一说,我还真的就突然感觉自己饿了。我把我的饭卡给他,我说:“咱要不要玩点儿更刺激的?”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说:“咱俩儿假装不认识,你过来和我搭讪。”他问:“凭什么不是你来找我搭讪?”我一脚踹在他的大腿上说:“谁让你长着一张犯贱的脸。”
我端着一个堆积如山的餐盘,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坐下。傍边的人看着我的餐盘惊讶得跟看见猪从猪圈里跑到食堂似的。估计此时他们的脑海里来来回回闪烁着饭桶这个词。我倒觉得无所谓,谁让我用的是别人的卡呢,把命豁出去也在所不辞。
过了一会儿程爽端着餐盘过来了,我打心里佩服打饭的师傅,竟然可以把饭堆得这么高。在佩服之余,我又无比的心痛,那用的可是我的饭卡!程爽特温柔地问:“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吗?”要是在我认识他之前我肯定会说:“没人,没人,你快坐。”估计还得边说边把他往凳子上按。
我摆出火车站售票员才有的表情,冷冷地说:“我不是人?”说出去我才发现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用的是反问句。可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语文水平本来就差,把它理解成疑问句。然后恭敬地回答:“您是人。”
他在我面前坐下,边吃边和我聊天“同学你好,我叫程爽,你叫什么啊?”我说:“你管我叫什么。”然后把我盘子里的肥肉夹给他并换回了只多不少的瘦肉。他依然在那里问我:“同学我们做朋友好吗?”我说:“看你吃这么多,我不和猪做朋友的。”说完我就后悔了,我的餐盘里的饭菜比他的少不了多少。
“我们做朋友吧,以后我帮你排队打饭。”
“用谁的饭卡?”
他拍胸脯说:“用我的。”
“行。”说完后把手递过去跟两国领导人会晤似的握了握手。我接着说:“程爽同学,别忘了你说的话.”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他掉进了我精心设计的圈套。但已经把话说出去了,无奈只好大口大口地吃饭来出气。我说:“你慢点,别把舌头咬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在准备着六月份的考试,走在校园里根据他的走路速度就可以判断他是大一还是大二的学生。我的学生生涯快要结束了吧。以后再也不会抱着书本从寝室往教室里跑了;再也不会在下课的时候拉着边静往食堂里冲了;再也不会在每周的体育课上向老师谎称自己来了例假而不参加跑步了;再也不会在周末的时候拉上她们几个去逛街了;再也不会悄悄地把缀缀的作业拿来抄了;再也不会为了应付考试而通宵达旦的看书了……
想象着这些以后再也不能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出现,我就会有一种无法言语的难过。
在来到这所学校的时候,我在日记本的第一页写到:真想快点从这个学校逃离,真想快点摆脱这样的生活。而现在却是对这里产生了依恋,深深的依恋。
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程爽问我:“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也不知道我们以后我们会是什么样呢。”其实很多的时候我都在幻想着以后的生活,等毕业了就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过几年,如果他还一如既往地爱着我,那么我就嫁给他,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每年小旅行一次隔几年大旅行一次,把祖国的大好河山给看一遍。如果我有本事的话,就生两个,一男一女。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把他们叫到跟前骂一顿。如果他们在学校考不了一百分的话,儿子不给他买灰太狼,女儿不给她买芭比娃娃。这样的生活虽然平淡却很幸福,我妈说女孩子一辈子要的不多,找一个对她好的人就足够了。
“程爽,我对未来没有太多的设想,你想过吗?”其实我不跟程爽说这些,主是想听听他的想法。如果是一样的话我会很开心,如果不一样的话,我会尽力的顺着他的方向走。
“你知道人最大幸福是什么吗?就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但我会尽力地去做我想做的事,我不甘心一辈子只是一个卖东西的。”
我看到程爽的眼神充满了自信和坚定,我喜欢自命不凡的人。
报关员证考试是六月份报名,十二月参加考试。实习的同时还得顾着考试,想想就觉得纠结。
边静提议五一节我们一起出去游山玩水。对于这样的想法我和余婷君表示诧异,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谁还有心情出去玩啊。但缀缀却表现得很积极,美其名曰:庆祝我们的学生时代即将结束。
但是在旅行的目的地上我们出现了很大的分歧。边静要去西藏,她一直崇拜仓央嘉措,要像他诗里写的那样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上,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其实我也很喜欢那首诗,觉得那是对邂逅最完美的表达,比戴望舒的雨巷还优美。很巧合的是程爽也像我一样喜欢这首诗。以前有次上课,打开课本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很唯美的信纸,用行云流水般的字体写到:
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暮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简,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轮回,只为途中能与你相见。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最后是程爽的落款。他的钢笔字写得很好,快要达到三流书法家的水平。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信纸放到我的书里的,但不管怎样我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缀缀要去的地方是方特欢乐园。我也听说过那里边好玩得不得了,高考过后蔡梦如就要和我一起去芜湖方特欢乐园,我因为路途遥远而没有去。回来后她天天在我耳边嚷嚷,向我描述里边有多好玩多好玩,搞得我整个暑假都在后悔没有跟着她一起去。
余婷君要去的地方是内蒙古大草原。她说她从小就喜欢骑马,看见电视里的人骑着马嘚、嘚、嘚地跑,她羡慕得不得了。无奈她只能骑着小板凳,脚还得蹬着地才能往前跑。
而我要去的地方是乌镇,它是江南小镇的代表。高中时我看余秋雨写的《江南小镇》被里面的描述吸引得无法自拔。几次准备逃课去江南小镇,无奈老师看的紧。我想看那里精致的石桥,傍河而筑的民居还有升着一缕缕白色炊烟的乌篷船,再没有比这里更淡薄更安定的生活了。
但是我们的想法被缀缀一一给否定了,她比当年烛之武退秦师还牛掰,只用了几分钟就毁灭了我们埋在心底多年的梦想。
“去西藏当然是骑自行车去最好,而且走川藏线,沿途的风景坐在火车所看不到的,拿着相机想拍哪里就拍哪里。而且去那里最好的季节是夏末秋初,所以我们短短五天的时间完成旅程是不可能的事。内蒙古就是草多了一点,其他的也没什么。骑马没有经过一定的训练是很危险的,万一摔了个半身不遂怎么办?《乱世佳人》里的女主人公她爸和她女儿就是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死的。江南小镇根本就是文人编造出来的给自己灵魂栖息的地方。现在经过商业包装根本找不到书里所描述的那样,它已经成了市场经济的牺牲品。那里的人也不再质朴,满身的铜臭味。满怀希望而去,定会满载失望而回。所以我们就去芜湖方特欢乐园,享受科技给我们带来的欢乐。”
我们就这样被缀缀的三分钟演讲给说服了,而且是心悦诚服。
缀缀上网查了一下地图,又搜索了一些当地的美食。我从班长那里借来七天连锁宾馆的会员卡和一台数码相机。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五月一号的到来。
程爽跟我说他也想跟着我一块去。考虑到男女有别还是算了吧,他跟着去就得再开一间房,多浪费钱啊!缀缀倒无所谓地说:“就让他跟着我们一起睡不就行了吗?多大点事儿。”听听,说得多轻松。
“行,边静你把堵雪军也带上,到时候我和你还有余婷君我们仨一间房,让他们三个一间房。”缀缀的表情让人难以琢磨,不知道是反对还是赞同。
大清早的,我们四个每人背着一个双肩包向广州火车站出发。在前一天我们被缀缀拉到北京路,说是要准备好装备。每人挑一只大得可以遮去三分之一脸的太阳镜,然后是花里胡哨的太阳帽、遮阳伞。心想着这是要去芜湖还是要去撒哈拉啊。从店里出来,我站在玻璃门前看着自己,足足呆了一分钟。此生此世我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自己,这整个一非主流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