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没有课,缀缀抱着书一头扎进图书馆。我真不知道凭她这股学习的劲头,怎么就堕落到这间学校。边静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发现她的脸越来越白,身材也越来越好了。余婷君有次抱着她说:“边静,我怎么摸不到你腰上的赘肉了?”边静一个回旋踢把余婷君送到了床上。
余婷君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准备睡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没事儿做。忽然想起前天的时候北雪在QQ上说要和我见面。打开QQ,他的头像暗着。我说“在吗?”过一会儿他发过来一个呲着牙笑的表情。原来这丫和我一样喜欢隐身。
我说我们见面吧。北雪回复说他正在上课。
“我每周只有今天下午才有空,要不你逃课吧。”
“我可是ba九点钟的太阳,是品学兼优、德才兼备的热血青年,不能辜负党和人民对我的热切期盼。”
“请你别玷污那几个词语了,上课玩QQ还品学兼优?”
“好吧,为了见一下我忠实的聆听者,豁出去了。”
地点选在广州雕塑公园,接头暗号是“你好吗,滚你丫的”他说前半句我说后半句。如果在两个小时之内他还找不到我,我便自行撤退。开始他认为很不公平,被我用“男生就应该付出多一点”等一大套理论给说服了。
雕塑公园离我们学校很近,坐公交车只要两三个站就能到。所以投币的时候觉得投两块钱有点亏了。以前边静教我口技,模仿硬币落进钱箱里的声音。我苦学了七、八天终于学得ba九不离十。边静靠她的那张嘴从中学到现在就没花过几次钱坐公交车,这得让国家的交通部门损失多少钱啊。那次我们几个去逛上下九,在公交车上边静站在车门处一声接一声地发出硬币砸硬币的响声,我们三个紧张兮兮地站在她后面。司机看也不看我们一眼。投完币边静从容不迫地走向后车厢,一脸的天经地义。而我们仨做贼似的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刚坐下,缀缀就把她的羊城通递给我说:“昨儿刚充的五十,现在三十卖给你了。”
我站在钱箱旁边把手放在上面,嘴巴里发出清脆的响声。第一声有点儿小,提高了声音又“投”了两次,然后忐忑不安地走向后车厢。刚迈出两步,司机把我叫住了。我立即傻在那儿,心想着完了,这得多丢人啊。感觉全车厢的人都在往我这看,此时我都可以清晰地听到我的心跳声,比投硬币的声音还大。
司机目视前方侧着脸对我说:“多投了一个。”我立马就放松了,心想多投一个算什么啊,给我一盒润喉糖我能让全广州的市民不买车票。我对司机说:“手没拿住,滑进去了一个。那您可以找给我吗?”司机在百忙之中回头白了我一眼说:“如果我能打开这锁,我捧两斤硬币给你。”为了这一块钱我还真就和司机杠上了,站在前门等乘客上来让他直接把钱给我。
到了一个站上来一个戴红领巾的小男孩,不仅戴着红领巾还戴着眼镜。看应试教育把孩子们给迫hai的。我满脸笑容地他说:“你投一个就行了。”
“阿姨,我的是卡。”我立马就呆住了,不是因为那一块钱,而是因为那一声阿姨。妈的,我长得有那么沧桑吗?以前一口一个阿姨喊别人,喊得那叫个亲切。而现在才真切地知道被人喊阿姨是这种感觉。
看小学老师都把孩子们给教成什么样了。前几天堵雪军带的那个小女孩还喊我姐姐呢,喊得那叫个清脆,我听着心里特欢畅。
到了站我跟逃命似的跳下车。
来到雕塑公园,把雕像一个一个地看。门口写着国家5Aji公园,果然不是虚的。很多经典的雕像在这都能看到。
在里面溜达了半天也没有人跑过来跟我搭讪,唯一一个主动和我说话的是公园里面的保洁员,提醒我别乱吐口香糖。我心想着北雪该不会是放我鸽子了吧。
在《艰苦的岁月》雕像面前,我看到了程爽。走到他后面用力地踹一脚问:“干吗呢?”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给吓到了,转过脸冲我说:“就不允许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欣赏一下艺术吗?倒是你来这里干嘛?”
“落单了,出来瞎逛一下。”
我估计北雪可能是真放我鸽子了,就对程爽说:“一起欣赏吧,你请我喝水,我给你解说。”
他犹豫了半天说:“可我还有点事,今儿不是我一个人来的。”
“那你忙吧。”说完转过身往前走。但是不一会儿他又从后边追了上来,本以为是来追我的,可他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停也没停,径直跑到我前面的那个女孩跟前,毕恭毕敬地问:“你好吗?”直觉告诉我他可能就是北雪,这他妈也太滑稽了吧。那女孩没搭理他,倒是旁边的一五大三粗男的搭理他了,攥紧拳头走到他身边说:“小子,挖墙脚是吧?”
程爽吞吞吐吐地说:“哥!误会了。看着挺像一朋友,过来打个招呼。”那男的说:“那你看我像不像你朋友?”我跑过去对那男的说:“不好意思哦,我刚才和他闹着玩呢,没想到他眼神不好,认错人了。您放心!他绝对不会挖您墙角的!”然后我拉着程爽离开,身后那男的冲着我们骂了一句神经病。
刚走出不远我就开始狠劲儿地奚落他,可他根本就没有拿我的话当回事儿,还是冲着女同胞们热情地问好。
这世界怎么就有这么多的巧合呢?我想他所说的整日让他神魂颠倒的那个女的应该就是我吧。原来我一直在他心中占据着这么重要的位置。
从正门往后门走经过一片挺大的草坪,在广州可以称得上是草原了。一群雕塑马在上面,是一群奔跑中的骏马,很有艺术感。从远处看跟活的似的。程爽骑在马上热火朝天地跟我说他和网友的事儿,我就骑在后面的那匹马上听他在那添油加醋地讲。正当他讲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时候,我说:“滚你丫的北雪,是这么回事儿吗?”然后他径直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我慌忙的从马背上跳下来,连滚带爬地来到他身边。我一边拍打着他的脸一边问:“程爽你没事儿吧?”说完又伸出三个手指头问他那是几个,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问有什么效果,都是从电视上学的。
程爽说他胸口难受,呼吸费劲儿,恐怕需要人工呼吸。看他面部表情,拧得跟抹布似的。我心想这怎么能行呢,常喜和我谈恋爱一年都没有得到我的初吻,现在给这小子做人工呼吸,他岂不赚他妈大了!我还在左右为难的时候,程爽开始翻白眼。他口齿不清地对我说:“纪南,你别管我,初吻一定要留给你喜欢的人。”他手脚都开始抽搐了再不救非得出人命不可。我把他放平,解开他胸前的扣子,回忆着安全教育课上老师教的内容。程爽还在那说:“不行,不行……”我冲他吼:“废他妈什么话,躺好了别动!”然后他乖乖地躺在那里。我捏住他的鼻子,深吸一口气,然后把气从他嘴里吹下去。他的嘴唇很柔软,也很湿润。一瞬间我的心跳加速,血压上升,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形容。我在心里告诉自己:纪南,咱这是救人呢,和接吻的性质不一样,改天咱再好好体会成吗!
忽然程爽从后面抱住我,用力一勒我整个人就趴在了他的身上。当我明白过来之后,便使劲儿地挣脱。用拳头砸他,用手指甲掐他。可越是这样他就抱得越紧,我在他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终于把我放开。
我一边使劲儿地擦嘴一边愤怒地骂他。我把我所会的脏话全用在他身上,混蛋、流氓、无耻、不要脸……他不还嘴,只是温柔地看着我。等我骂累了,他说:“纪南我真的很爱你。”他的嘴唇开始流血,我递过去一张纸巾冲他吼:“可我不爱你!”他也急了,冲我吼:“你丫给我一次机会能死啊!”
我说我怕了,不想再恋爱了。他把自己说得跟救世主似的,告诉我他会给我完美的爱情,只要给他一次机会他定会让我重见天日。我心想我是被埋在地下的尸体还是藏在洞里冬眠的蛤蟆啊?让我重见天日。
“你看前面有条岔路口,你向左我向右。如果我能遇见你,就给你一个机会。”
他站起来兴奋地说:“我越来越相信缘分了,中国网民七八亿,竟然能遇见你,我相信我们两个是命中注定的。”然后他向着岔路口走去,走出不远处回过头指着我说:“你最好说话算话!”
在顺着小路前进的过程里,我心里忐忑不安的。此时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遇见或者不遇见都让我纠结。有时候想刻意躲过他,可是有时候又怕他找不到我。小路千回百转,每到一个叉路口我都会犹豫很久。
忽然想起仓央嘉措的一首诗——见与不见,可此时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见不见。干脆不再往前走了,来到一个小广场。广场上有一个很大的雕像,是为了纪念成功抗击非典而建立的。时间过得还真快呢,当年非典爆发的时候我才刚上初中。天天被我妈逼着喝绿豆汤、板蓝根。天天戴口罩,量体温。
正当我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抱住了我。我刚想反抗就听见程爽温柔地对我说:“亲爱的,我找到你了。”
“这么快!你丫该不会是跟踪我吧?”
他一脸的正大光明说:“向抗击非典的英雄们发誓,如果我要是跟踪纪南半步,就让我得非典而死……”他还没说完我就一脚踹在他身上说:“如果你得了非典不得传染给我啊?”
程爽拉着我继续看雕像,每到一个雕像面前我都让他给我拍照。有一个雕像是一个孙子在那儿看书,奶奶在一边给他端饭。我让程爽演孙子,我来演奶奶,请路人帮我们拍照。为了演得逼真一些,我右手拿着树杈,左手揪着程爽的耳朵。尽管他疼得龇牙咧嘴的,但还是得装孙子。
我告诉程爽他还在实习阶段,表现不好随时被开。他对于当我男朋友这份工作信心满满。
我在心里想既然他爱我,那我也大胆地去爱一次吧。或许他就是和我手牵手一起走向坟墓的那个人呢。
出来的时候我口渴,使唤着程爽去给我买水。5Aji就是5Aji,水都比超市里的贵五倍。我对那个卖水的老太太说:“大姐呀,咱这水卖得也忒贵了吧?”她一听竟然乐了,冲我说:“大妹子,收你一块就行,拿去喝吧。”哎呦喂,还真拿自己当年轻人了。喊我大妹子我也不在乎,让老人家找回一下青春的感觉也算做了件好事儿。
坐公交车的时候我让程爽跟着我走。我站在钱箱旁,“扔”了四个钢镚儿进去,然后拽着程爽到后车厢坐了下来。程爽掏出他的羊城通,恨不得把它扔到窗外去。
回去后我告诉缀缀我被祖国的花朵喊了声阿姨。
“你已经是祖国的果实了,喊阿姨也是应该的。”
“您比我优秀,您更是祖国的果实,所以花朵们应该喊您大姨。”
“那不行,阿姨和大姨之间我还是想选阿姨。就像姐姐永远比大姐好听。”
我告诉缀缀程爽着手准备追我了。缀缀显得比我还高兴,手舞足蹈欢呼雀跃的。
程爽开始轰轰烈烈的追我了,每天给我买好多好吃的好喝的。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把我当成猪来养了。
从此每天早晨我连饭堂都不用去,只坐在教室等着他把牛奶鸡蛋给我送过来。我拿着鸡蛋在他头上敲碎,慢慢的剥开,不乐意的时候还得让他给我剥。是老佛爷吩咐小李子的那种语气。缀缀说我又重新当上了老佛爷。
每当常喜看见程爽来给我送早餐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脸上都会有一阵无法言说的忧伤。不久前还说着我好他便好这样的话,而现在看见我稍微有点风生水起的时候他比我当年还伤春悲秋,原来这一切都是扯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