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缺失的最重要的东西,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天真’。她或许笑得甜美,或许装得像个孩子一般不懂事,或许看着就像是傻傻的呆呆的好骗的花痴的,可是,都没有那一味‘天真’,她装得不像,只是过于熟练,成了习惯,习惯笑得甜美,习惯装嫩,习惯装傻充愣,习惯占帅哥便宜,于是,不自然也变得自然,像是真得一样。
她还记得,她痴情的老爸总对她说‘傻人有傻福’,所以他就傻傻地爱了贺夫人一辈子,即使得不到任何的回应,直到他死去。即使如此,她老爸死得时候还是很幸福,幸福地热泪盈眶,说从未后悔用一辈子去爱一个女子。她懂,可是也懂所谓‘傻人有傻福’不是真得有什么幸运降临,而是他傻得一步一步退让,贺夫人带着云暖出国,他为她能追逐自己的梦想而感到幸福,贺夫人从未回过他一封信件,他也高兴至少没有被拒收退回,‘傻福’是他降低了标准的幸福,不是不好,只是她看着苦涩。
她也想做‘傻人’,可是连养一只狗和一只猫,天天窝在一起晒太阳的标准都那么奢侈。她也实在没有办法把现在的生活当做幸福,甚至不能说是生活的生活。一日三餐是各种颜色的药物,一天二十四小时受人监视,没有自由,没有隐私,她只是AS17,一个实验品。好吧,她可以当这是减肥,当空斯塔里住的都是瞎子,可是,他们想要毁她也不需要组织领导签字,他们是疯子,杀她的理由千奇百怪,她知道的最无聊的一条是说不喜欢她的第二根脚趾比第一根长,她要如何在一群磨刀霍霍向她逼近的疯子身边过安逸的日子。
睁着一只眼看霸占了她的床铺的空斯塔二号,AS17拿着笔芯削得细长尖锐的B铅笔横竖比划着,手中的这一支,也足够要了空斯塔二号的性命。
除去他空斯塔二号对她做的那些过份的事,她或许会更喜欢他。那次算计好的私奔,如果他们的计划不变,现在或许真得在某一个地方过着简单的生活。她‘傻傻地’信了一次,结果醒来是被人割了子宫,代价惨重。
铅笔被丢弃,她将萨医师给她的药托在掌心,细细观看,新药,意味着没有定数的结果。她还是决定拆散空斯塔一号和空斯塔二号这对公鸳鸯,理由也很无聊,她觉得他们的身高必定决定他们接吻的时候,画面不够唯美,没办法,她也是疯子,冷眼旁观的疯子。
扔了药盒,她起身去捡滚落在地的铅笔,还是觉得用铅笔尖比较有创意。木质的笔身没有喷漆,纯粹的颜色在她指尖旋转,时间显示是三点二十四分五十五秒。白色的玻璃映出她浑浊的影,她斜倚在角落,面朝着八号研究室,她知道那里面有谁。
AS17打个哈欠,不是她小气,而是没必要对空斯塔二号大方,他的不经意的闯入,好玩地破碎着她的习惯,霸占了她的时间,霸占了她的床,没自觉地残忍了。她微笑,红唇扬起,甜美而邪恶,素色的指甲尖轻触白色玻璃墙面,滑出一段繁复的线条。斜睨着某处,她站在九十度地夹角里数时间,几步外的白色公主床上,空斯塔二号的睡脸犹如男孩子一般可爱。
三点三十分整,白色玻璃门第一次在意外地时间里被强行打开,女子冰冷的警告语在整个空斯塔内反复播放,从第一层到九十九层,沿着螺旋的界面,白昼一般的光亮循序渐进,最终将整个空斯塔照得灯火通明。
AS17姿态不变地站在角落里,只是看着白色玻璃里映出人影,右手里的铅笔不停翻转。
“一号?”空斯塔的二号语调微扬,三分刚睡醒的暗哑性感,三分讶异错愕,四分惊喜。
“走。”
“怎么了?有紧急情况?”
“没有,跟我走。”
莫名地,竟让她听出一丝焦躁来,愣了她半天,她真当他是设定好程序的。
“为什么?”
“立刻离开这里。”
“三点半,你怎么进来的?”
“你走还是不走。”
“走,走。”
窸窸窣窣,空斯塔一号和空斯塔二号一前一后向门口走去,脚步声顿住,三秒的沉默后,空斯塔二号的声音轻轻传入AS17耳中,他说‘小十七,我早上再来接你’。
白色玻璃门利落地关闭,从九十九层到第一层,沿着螺旋的界面,白昼般的光亮转暗,循序渐进,恢复如初。
AS17困倦地打个哈欠,窝进她漂亮的公主床,倒头就睡。
‘如果我现在杀了他,你会不会难过’
那一刻,素色指甲在白色玻璃上如是写道,于是,空斯塔一号冲过来,强行打开那扇只在固定时间开启关闭的白色玻璃门,五分零五秒,她怀疑他不仅用跑的,还使用了暴力手段。似乎,还,挺在乎的嘛!
AS17依旧在那个时间点醒过来,一秒不差地做她一千六百多个早晨里都会做的那些事,在固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画相似的妆容,穿相似的衣服,用始终甜美微笑的脸,迎接相同的人。
准时准点,白色玻璃门滑开,空斯塔一号最先迈入洁白的房间,迈相同的步数,在相同的位置停下,眼神表情始终如一程式化,空斯塔二号跟着一号走进,勾着唇角,放荡不羁,自以为潇洒地往AS17面前晃。
AS17心里‘咯噔‘一声,自空斯塔二号紧握到骨节发白的拳头上移开视线,触及空斯塔一号的目光,她讪讪而笑,淡淡地戏谑浮在眼底,用看的也知道一号和二号吵架了,而且还是二号单反面在怄气。
空斯塔一号不理不睬当所有人空气,空斯塔二号自怨自艾地还没拔出来,AS17自觉地演完全套,当一切都还是第一天是模样。
她礼貌地说‘早安’,称赞一号和二号‘很帅’,她撒娇,耍嗲,罗里啰嗦地发花痴。空斯塔一号只会一句‘时间到了’,空斯塔二号只会摆脸,AS17很欣慰地点头,这才正常嘛,昨天都荷尔蒙失调了。
“嘻嘻。”她走在一号和二号前头,倒退着走,睨着二人的神色,唏嘘不已,都是美人啊!
“二号,十九点哦,我会想你的。”
一路,只她一人的声音呱呱噪噪,空斯塔一号和二号直到玻璃门滑上都在冷战,准确来说,是空斯塔一号无视,空斯塔二号用沉默对抗,唯一的默契是不太搭理AS17,只是她也无所谓,自娱自乐的确是种好习惯。
“吵架了?”萨医师捻着金丝镜框,其实他也很八卦。
“你也看出来了,我一早就觉得气氛不对。”AS17很具有八卦精神地以感觉开头。
“你怎么惹他了?”
“没啊,我只是开了个小玩笑罢了。”
“你开的什么玩笑?”他怀疑,严重怀疑,越‘小’越诡异。
“也没什么,就是问他如果我当时杀了空斯塔二号,他会不会难过。”
萨医师奇怪地看了眼AS17:“我问的是你和空斯塔二号,怎么你们俩不是正在谈恋爱吗!”
“哎,那个啊。”AS17挠挠头:“貌似,也许,可能,等一下,我们有开记者招待会吗?”她皱着眉,煞有介事。
“没有。”萨医师摇头,萨斯ABCD都摇头。
“那不代表着不成立嘛。”
“一号和二号怎么气氛不对了?”他还真没注意去看。
AS17表情严肃郑重道:“小两口吵架了吧。”
萨医师愣了下,随即点头:“嗯,我懂了,难怪听说空斯塔二号突然要回新西兰大本营。”萨斯ABCD作为背景,也认真地点头。
“他回娘家呆几天也好,一号太闷骚了,明明挺在意二号的,啧啧啧——”
萨医师抬手扶扶眼睛,突然发现他和AS17作为同母异父的兄妹,唯一的相似点,就是无聊的八卦精神,没有的事都能被他们编撰地跟真得一样,真是无聊的才能。
“萨萨,我突然觉得该到时间结束这个实验了。”AS17一手抚脸,抬眼望着天花板。
“你想提前到什么时候?”萨医师也看着天花板,奇怪她怎么就要提前,明明离约定的时间也没多少日子了。
“恩,周年庆后的第三天吧,正好是第一千七百日,漂亮的一十七。”她垂眸,兀自笑得迷醉,且悠且叹:“就是不知道,我会不会变成AS1那样。”
“没关系,我们有自爆系统。”不像是安慰的安慰。
“我比较喜欢蓝莓味道的哎。”
“只有草莓味道的。”
“靠。”
“反正也只差了一个字,你凑合吧。”
“也凑合。”可是真不想凑合。
时间到了,可不就是时间到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