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喧天都盖不住的丧心病狂,浮华万千楼前突然就热得如同一口巨大的铁锅,锅里是滚烫的废水,锅下是金质灶台,银票柴火,不少人已经被锅里的热水烫死了,也还有人排着队往里跳。站在锅沿上看戏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不是钱多地可以垄断房地产,就是意志力强大地不是个人。
“众位,请稍安勿躁,这最后一刀,红莲可要切下去了。”
红衣少年满意地扫过瞬间没了声音的人群,启唇笑开,别样妩媚。
哀丢了手里还剩一半的糖葫芦,半眯着一对凤眼,懒懒地看着台上的红衣少年,不爽地觉得‘红莲’这个名字难听地刺耳。金山下有嫣红的颜色在流淌,又被飘零而下的银票覆盖,一层一层,半点血色都透不上来,红衣少年比乔笑笑和肥肉受到的关注更对,所有人都巴巴的望着他,包括哀。
钱这东西一向都是中性的,有人求着它自然将它看做好的,有人不屑于它自然认为它是坏的,但是依着物以稀为贵的基本规律,无论金子还是银票,太多也就都不受主人的待见了,下场有时连土石厕纸都不如。司徒曜和肥肉肉就不太把金子和银票当回事,一个为了怀里的漂亮丫头,一个为了台上的红衣少年,哀就觉得刚才两人将敬酒的画面很诡异,难怪了,目的都不单纯。
红衣少年身姿如虹,双手和握刀柄将赤色的断玉高举过头顶,刀面横阔,碎阳断日。一秒被分割拆解,少年瞳色黑沉,利光一闪,如苍白闪电撕裂墨色苍穹,断玉割裂空间,带着无以比拟的戾气劈斩而下,金石相触,音色凄厉如鬼啸,红袖如云悠悠一卷,少年缓缓收刀,立于一边,低眉浅笑。
一个漂亮的十字,石块被切成四瓣,无数只眼睛盯着即将揭晓的答案,确切来说实在盯着自己的命运和未来。司徒曜抱着小丫头倚在栏杆边,肥肉肉也坐在栏杆边,都说不上多在乎那些金银,但如果赌输了,折本了不说还丢了面子,到时候怎样都是疼的。而且两人偏偏较着劲,一个赌的是有玉,一个赌的是无玉,小心眼地就是不愿意双赢。
绝对的寂静里爆发出的一点声音都高于一百分贝,哀就在一百分贝里对着嵬奴问了一句话,她问他,他脸上的伤是谁弄得,虽然即使不问她也知道答案。嵬奴哑巴地什么音也没有,宽厚的手掌覆住孩童微颤的小手,轻轻地拍了一下。
被切开的石面展示在众人面前,红衣少年有点可惜地抿了抿唇,轻咛:“无玉吗。”
哭天喊地,怨声载道,疯言疯语,又吼又叫,惊喜和后悔同时在人群里爆发,同时爆发的还有哀的怒气,她没干什么,就是让死了的人又站了起来,然后疯狂地撞向贵宾区下的立柱。
赌石大会上的流血事件从来就没有少过,赌得倾家荡产,想不开一头撞死的也不在少数,所以即使有人撞碎了半个脑袋还继续撞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毕竟这时候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心情更重要。
“叔叔,快看快看,石头里头没玉,笑笑赢了。”乔笑笑呼呼雀跃。
“是笑笑运气好,开心吗?”
“好开心,笑笑最爱叔叔了。”
“那,亲叔叔一下。”
“叔叔。”小丫头脸红地娇嗔一声,却也在男子脸颊上映下一个响亮的吻。
刺激,乔笑笑的笑声,司徒曜的宠溺都是对哀的刺激,气流诡异地在每个人脚底打着旋,哀目视前方,愤恨地纠结‘开心’和那丫头爱司徒曜是什么递进关系。看不见的黑洞在哀身后电闪雷鸣,百里之内,孤魂野鬼,无常阎王全数退散。
人群里木子李和他最好的兄弟大哭着拥抱,他们用了所有的积蓄赌了一场,在这漫长的折磨后终于赢得了胜利,他们一夜暴富,他们可以衣锦还乡,他们可以娶个贤惠的妻子在讨个媚人的小妾,他们可以给父母盖间小院,顺便打财主的儿子一顿,他们有钱了,很多钱。
木子李高兴地痛哭流涕,然后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最好的兄弟狂奔出人群,迎着一根木柱就撞了上去。
“王,王小二。”
‘嘭’地一声,血花四溅,和着白色的脑浆泼洒了一地。木子李傻愣地站在原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地尿湿了裤子。在他的眼瞳中,第二个,第三个王小二以同样疯狂的姿势冲向木柱,狠狠撞击,一次又一次,直到整个脑袋稀烂如泥。
死亡就像是传染病,一个人的时候没勇气,死得多了也免不了凑热闹。王小二和那些自动撞过去的人一样,不同的是他骗自己最好的朋友买了‘无玉’,而得了些小道消息的自己则买了‘有玉’,答案揭晓,输的反而是他,瞧着木子李的激动他也甘愿撞死当场。
哀自认没能力控制活人,但死了的都归她管,自杀成为时尚的时候,哀面无表情地让是十几具死尸冲向那司徒曜脚下的起关键作用的那根木柱,心情压抑地放大黑洞,让鲜血和脑浆飞溅。
输惨了的肥肉肉湿漉了一双绿豆小眼,痴痴地望着台上的红衣少年,他输了。他竟然输了,红莲不看他了,不对他笑了,他竟然输了,他怎么可以输。
红衣少年的确没看肥肉肉,他在那个小男孩,隔着许多张扭曲的脸,惊讶于她的黑白,绚烂色彩里的一抹黑白,他敏感地感觉到诡异,感觉有一股巨大的黑暗在慢慢吞噬这片,似乎有无双苍白的手拉住自己的裤脚,攀住自己的脚背,拖着自己向下沉沦,惊恐地低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叔叔。”乔笑笑恐惧地缩进司徒曜回礼,她不知道,但就是害怕,本能地攥紧司徒曜的衣衫。
司徒曜护紧怀里的小丫头,他也感觉到不对,他站着的楼台在震动,楼下的人群持续呼号着,对面的肥肉肉身受矫健地跃下贵宾席,如一片轻盈的柳叶,脚尖点过一张张翩飞的银票,优雅地落定在红衣少年身边。司徒曜皱眉,但也没有深究的意思,转了头想去看一个人,却在下一刻,失去依托地随着塌陷的楼板一起坠了下去。
嵬奴没动,哀也没动,一众的蓝衣侍卫,包括祭剑在内的侍婢,包括司空轻都随着跳了下去,人群随着这一突发的事件理智了一些,唏嘘地看着那处塌陷的楼台,庆幸幸好站在上面的不是自己。
肥肉肉一把将红衣少年抓进怀里,一双绿豆眼开了闸,眼泪稀里哗啦的往外流,肥肉肉咬着肥厚的下唇装可爱,他输了,第一次输了,而且输得不算少,他不能接受,更不能接受地是他的红莲盯着一小男孩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