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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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便因为一场不算意外的哭闹,前往玄煌的车队缓了一日的行程。

女孩子的厢房里,点了上好的古兰香,寥寥绕绕了一室,直到呼吸间都充斥上那股甜香,安神,安眠。

司徒曜平躺在软席铺就的大床上,直视的床顶是一幅江南三月的花红柳绿,层叠堆积,望不到尽头一般。哭累睡着的小丫头,小小的身子趴伏在他胸口,一双小手即使在睡梦里,也死死抓着他的衣衫,执拗地攥紧,生怕他在她睡醒的时候不见了踪影。

嘴角牵着浅到快要没有的笑,他的手修长白皙,就那么一下一下地抚着小丫头软软的发,不知疲倦的。五岁的孩子重了许多,整合地压在他胸口处,久了,也难免觉得胸闷,呼吸困难,可是他乐意。

他记得也是在这般炎热的夏日里,名唤舞袖的女子靠在他的肩头嘤嘤哭泣,隔着薄薄的衣料,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泪,那么多,浸湿他的肩头,直蔓延到心口,心尖生疼。如此,胸闷,呼吸困难也都是不重要的感觉。

“白白,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白白,为什么他们要那么说我。”

“白白,白白,我好难过。”

彼时,她会唤他白白,难过狠了,也会轻轻捶打他。

彼时,‘白白’是她的专属,她撒娇般的捶打,他也从来不觉得疼。

此刻,再没有人会唤他‘白白’。

“你没有错,你怎么会错。”司徒曜呓语出声,垂眸看着怀里的小丫头,轻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该惹你这般难过哭泣。

西髅蹲坐在房梁之上,睨着床上的两人,笑眯眯地骂了一句‘狗男女’。可惜了司徒曜武功再高也察觉不到西髅的鬼气,所以就算西髅化身成人形,在他面前挖他祖坟,他也悲催地什么都看不到。

粉色的舌头细细舔着爪尖三根倒钩,有些人天生命盘不对,比如西髅和司徒曜,即使它好色,即使它也承认司徒曜有一张好脸,但它就是看那男人不顺眼,从头发到脚趾头,都让它闹心,不过相对于同它仇深似海的哀小朋友,司徒曜的位置至少向上升三个台阶,当然,它指的是灵牌的位置。

乔笑笑睡得很熟,却也似梦见了不好的事,难受地皱着小小的眉头,司徒曜更加温柔地抚着小丫头的后背,盯着花红柳绿堆积的视线里却募地模糊,蒙了一层铺天盖地的丝雨绵绵,他想她,很想她。

眼泪,西髅看得清楚,却更乐意欣赏自己的爪子,五年前,没有杀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哀,是司徒曜的失误,以为自己能杀了尚在襁褓中的哀,是它的失误。比起这些人,西髅郁闷地感觉庆幸,至少它知道她和它一样不是人,至少它知道即使都不是人,她也比它高级几个档次,人有三六九等,鬼也有三六九等,都是妈生的,却总也有差别,好在它聪明,不会去干以卵击石的事,而至于司徒曜,它可以预见他一定死得很惨。

床上如画的一对着实养眼,西髅收了爪子悻悻地往回走,活该它倒霉,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它不介意把看到的说给哀小朋友听,看她难过也是它的人生意义之一。

哀的手执着毛笔被司空轻捏在右手掌中,小小的身子也被他整合地拢住,一方桌案,一卷雪宣,一炉明前雪,一砚枯叶沙。(明前雪为熏香名,枯叶沙为枯叶城特产墨石,其墨色泽浓厚,层次分明)他兴之所至,要教她学写自己的名字,哀嘴角抽搐,却也不好意思驳了他的美意,她就当她自己五岁了。

吸饱了墨汁的笔端轻点在雪宣上,如夜浓稠的一点,却没有迅速晕开,只是凝在洁白之上,孤零零地一个点。指尖都被灌注了男人的气力,哀压根不动,坐享其成地看着一个‘哀’字在自己笔下成形,气势浑厚,苍劲有力,与她身后那张温和的脸孔依旧不搭。

“这便是你的名字,哀。”

最后的那一声,唤得极轻,饶是男子的唇靠着自己的左耳,哀也觉得恍惚地听不真切。

“可以自己写了吗,要不要我再教你一遍。”

“要。”她才不要自己写。

大手握着小手便又稳稳地落在雪宣上,司空轻认真仔细地教,哀却在胡思乱想,身后的男子沉稳干练,她很想秘他,只是她估计司空无意会狮子大开口地向她索要转会费。司空轻认认真真地教了三遍,哀也成功估算出了他的转会费,好家伙,她道声撒油娜拉,坚决放弃。

“会了吗?”

“啊?”她是穷人。

“会写了吗?”司空轻握了下掌心的小手,软软凉凉,他一手包裹还有空余,真得好小。

“恩——,嗯。”哀不是很自信地点了下头,心里默念‘我五岁,我五岁,我五岁——’

“那,哀自己写一遍,试试。”

“恩——好。”

脱离了男子,握着毛笔的手便开始抽风,颤颤抖抖,一路癫痫到目的地,一点,圆滚滚,同周围苍劲的笔触形成鲜明对比。只是接下来那一横,比那一点更悲哀些,无端地就被哀写成一条肥硕的毛毛虫。她一笔一划相当认真,认真地模仿五岁孩童的字体。

司空轻的角度能看到孩童四分之一个认真的侧面,渐渐的视线不再去关注雪宣上的字,而是小男孩微垂的睫毛,一根一根,他都能看得清楚,浅浅的影遮了浅棕色的眼眸,怎么也看不透一般。

“我写得好吧?”哀突地转过头来,对着司空轻亮出一口小白牙,从没觉得写个字那么困难。

“好。”他微微点头,声音都藏在齿间。

哀挑起一边的眉毛,瞥了眼自己那个歪七扭八的‘哀’字,这也算好,那旁边那四个‘哀’字算什么,他是顾忌她幼小的心灵呢还是提高自己的档次呢。

“哀——”他启音,仿若叹息的一声,更像是自言自语。

嘟嘴,歪头,她无限天真地看着他:“王爷叫我吗?”

“王爷?”司空轻声音略高,自嘲一笑。

噢——,哀会意,原来不是王爷,是小人。

“换个称呼。”他不喜欢。

她甜笑,梨涡浅浅:“叔叔。”即清脆又欢快,乔笑笑第二。

司空轻想了一下,又摇头,他也不喜欢。

“哥哥。”偶罢,腻死她吧。

奇怪,不喜欢。

“大叔。”这个合适。

继续摇头,比‘叔叔’更不喜欢。

哀撅起小嘴,认真思考,顺便幽怨地看看司空轻含笑的眼。直觉眼前的男人婆娘,一个称呼都那么纠结,她难道叫他‘妈’。

‘喵呜’靠那么近干嘛。

西髅靠在门边,警告某哀,别它看上的她都去插一脚。

“西髅。”哀欢呼,迫不及待地爬下司空轻的膝头,张着双臂,热情慢慢地朝一只猫飞奔而去,她五岁,她五岁。

一阵电击从鼻尖到尾巴尖,西髅嘴角狂抽地看着那张迎面而来的光辉灿烂的小脸,转了头,任冷汗横流‘你大爷的’。

“西髅。”哀抱起雪白的猫咪,又蹭又揉,她好喜欢好喜欢它地。

‘喵呜——’它的毛。

“我们出去玩。”

‘喵呜’它可以不去吗,它刚从外面回来。

‘你说呢?’她送它一别找死的眼神。

‘喵呜’,西髅欢欣鼓舞地叫‘去’。它还没忘了她早上差点发疯来着。

好乖好乖,哀捏捏猫咪柔软的脖颈,转身便没入夏日午后耀白一切的阳光里。

“轻。”临出门的一声,她唤他,背对着他的小脸上,没有半分稚气,

司空轻坐在案前,愣了许久,‘轻’,她唤他‘轻’,很好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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