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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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十七——”男孩子含糊的呓语在床的另一侧响起,急切地,躁动地,不安地一声接一声地换着:“十七。”

噬骨翻了身去看,错过了他身下那张瞬间凝重的脸,连那小小的身子都因那呼唤变得僵直。哀平躺着,每一处神经都收紧绷直,久久地不能自己地。她听见噬骨蛊惑人的嗓音轻声安抚着,她听见那男孩子哼哼了几句,翻了个身,便只剩下再次进入梦乡的小小鼾声,她听见,他唤过两个字‘十七’,柔软又绵长。

“十——七——”哀有些艰难地呢喃两个简单的音节,明明熟悉的很却又那么陌生。哀慢慢站起,踩着软软的被褥,走过一张床板也感觉出奇的累。

被噬骨偷来的男孩蜷卧在床,婴孩的姿势。那张小脸在昏暗地光线里漂亮地不像是真得,冰肌雪肤,骨骼剔透,长长的睫毛如扇在他眼下投落一片阴影,水嫩嫩的小嘴微微撅起,可爱得让天使嫉妒。

哀蹲在男孩身边,情绪莫名地看着那张脸,只是看。

“他是缡国的皇太子,万俟悔。”噬骨整个人隐在床里最黑暗的一处,垂目看着床上好眠的男孩子,语气里忍不住地多了一份怜惜:“缡国皇帝与皇后最疼爱的儿子,说是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从此便痴傻了。”

“痴傻?”小小的眉头轻皱了下,似被清风吹皱的水面,转瞬又恢复平静。她没学过医,虽然她有一个在脑科神经科被称为神人的哥哥,但是,跟着神人偷学挖角来的东西永远不实用,哀叹息,她无能为力啊。

“缡国皇帝多年来一直对国人隐瞒了这件事,还在万俟悔五岁时立他做了皇太子,缡国皇后善妒,缡国皇帝又极宠她,到了他这个年纪,还只有这么一位皇子,的确也算是个痴情皇帝了,呵,我对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也不会懂那么多。”噬骨勾唇一笑,抬了手去抚那小人儿的脑袋,她蹲在那儿的轮廓,像极了被人遗弃的小猫,乖巧地让人放松警惕。

“所以不杀了这皇太子,不把那善妒的缡国皇后拉下台,缡国也就没有未来了,是吗?”

噬骨的手僵在半空,她离他不远,只是中间横着一个皇太子,他影在暗影中,而她背着光,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哀幽幽一叹,小手执起男孩腰间挂着的玉佩,圆形的一块,镂刻着盘龙云海,极品美玉。“你们打着玉狐狸的名号,接替了他辣手摧花的事业,声势浩大地搅和得络城满城风雨,先奸后杀了那么多,然后终是偷到了皇宫里,里应外合地从缡国皇后眼皮子底下偷走了缡国的皇太子殿下。那么,是不是几日后,便将这孩子的尸体送回去,举国节哀?”

噬骨收回了手,轻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飞狐?银狐?嗔狐?色狐?狐门千面狐狸里就这四个是玉狐狸的入室弟子,只是你是哪一个,我就真得猜不出来了。”小手一翻,价值连城的玉佩眨眼就消失,她也是要过日子的。

噬骨忍俊不禁地笑道:“我是银狐,你遇见的另一个是我的哥哥,叫做销魂,是四狐狸之首,飞狐。”

哀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呀呀个呸的,她的猫还真会挑,一挑就挑个带花的。

“你们什么时候杀他?”

“三天后。”

“你们什么时候杀我,一起吗?”哀抬眸看着暗影里的身影,能跟她废话那么多的,估计也没准备让她活。

噬骨怔怔地看着一道玲珑的轮廓,杵了很久才开口,只是又转回了之前的话题:“你的名字,是什么?”

更多的哀也不想说了,她有经验,和二号解释永远都是多费口舌。打了个哈欠,哀就着皇太子殿下身边的位置倒头就睡,凭白地觉得沾了些皇室贵气,连这半边的被褥都软和了些。

“你这孩子。”噬骨有些气恼,可想着之前的话,连底气都弱了些:“我只是想问你的名字。”

哀不动不言不理睬,他问她便要答吗,好没道理的想法。

万俟奉天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也从来不曾想过,如此相爱的他们会成了今日这般情境。

缡国皇城最耀眼的崇德宫,金玉雕砌,彩凤环顾,奇花斗艳,珍草争芳,三千黑甲禁卫仍将这光芒四射的宫殿围得水泄不通,只是这一次,寒光凛冽的刀剑不是朝着宫外,而是直指着崇德宫大殿,一致对内。

门扉大敞的崇德宫大殿内,九座琉璃灯塔火光跳跃,竟是将整座宫殿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缡国皇后楼悦容着一身绣五彩鸾凤大华锦袍,脂粉未施,发冠未束,抱着一金黄蚕丝锦缎包裹的小婴儿,端坐在殿上金凤椅内,睥睨着殿下一众人等,笑靥如花。

轩辕哲理领着诸多臣子跪在缡国皇帝身后,各色官袍一路从殿上蔓延出殿外,高呼着‘皇上万岁’,其实没心没肺。

废后的诏书同先皇留下的青龙宝剑一同被轩辕哲理高举过头顶,一双精光灼灼的老眼紧盯着皇袍加身的王者,正义凛然地逼迫,义正言辞地威胁。

“皇上,皇后楼氏专恣,海内失望,宜废之以顺人心。”轩辕哲理慷慨激昂:“请皇上以缡国百姓为重。”

“请皇上以缡国百姓为重。”重臣子俯首垂目,鹦鹉学舌。

万俟奉天听不见,全都不想听见,他直直立在大殿之下,半仰着头,凝着金凤椅上雍容华贵的女子,仿佛回到多年前,她也是这般与年幼的燕山国君同坐大殿之上,噙着笑看过他,了无情意。

“容容。”怔忪出口,少了丝温柔宠溺,多了份疲惫无措,为何座上的人会比他们初见时还有冷漠淡然,眼里心里再没他这个人。

“皇上,皇后楼氏大逆不道,祸乱后宫,敢情皇上立诏废后,切莫为一人毁了缡国百年基业啊!”轩辕哲理越说越激动,将手中的废后诏书与青龙宝剑逼进万俟奉天眼底,一张脸上老泪纵横,真正是忧国忧民的好臣子。

“敢情皇上立诏废后,切莫为了一人毁了缡国百年基业。”连抑扬顿挫都省了。

楼悦容挑起一边秀眉,看了眼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轩辕哲理,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几分嘲讽,几分妖娆。

“宝宝,你看你那曾祖父,好生着急要往上爬呢,也不怕那副老骨头受不住散了架。”楼悦容和颜悦色地逗弄着怀里的小婴儿,一不小心,尖利的指甲划过小婴儿粉嫩的小脸,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呜哇——”小婴儿吃了痛,哭号出声,脸上的伤口因着拉扯撑得更大了些,鲜血直流。

“容容。”万俟奉天惊得瞪圆双眼,厉吼出声,吼完才惊觉,这是第一次,他吼了她,凶了她。

“快把我曾孙儿放下。”轩辕哲理霍地站起身来,横眉冷对着一国之后,手腕一转,仗着那青龙宝剑直指女子面门。

金凤椅上的缡国皇后温婉一笑,众人只听得一声痛呼,前一刻还腰杆挺直的轩辕哲理再次曲折了双膝,狠狠跪伏于地,头颅也重重地磕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直视一国公主,死不足惜。”冷冷一声娇喝,一阵香风拂过,殿上金凤椅边赫然站着一名俏生生的红衣女子,年岁不大,一双眼睛倒是凛冽非常。

“大胆。”轩辕哲理的长子,缡国左丞轩辕祥瑞怒斥着站起,瞪一眼那红衣女子,俯身就要去扶自己的老父亲。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手腕一翻,两道冷光朝着轩辕祥瑞的面门直射而去,闪电一般地直射入男人的双眼。

“哇啊啊啊——”轩辕祥瑞哀叫着,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双眼满地打滚,惊得在跪的诸多臣子一阵哆嗦。

“瑞儿。”轩辕哲理惊呼一声,却无力上前扶持,只能恶狠狠地看着殿上的两名女子,发誓此仇必报。

“看,再看连你的眼睛也戳瞎了。”红衣女子也恶狠狠地瞪回去,怕他,她就不是魔音宫第一杀手楼红尘。

万俟奉天凝着继续在小婴儿脸上乱划的楼悦容,眉头越皱越深,越来越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那一道道血痕也似是划在他的心尖上,入骨得疼。他深爱的女子,他一手宠出来的女子,终究是做了另他心碎的事。

楼悦容看着满脸血痕,哭得低哑的婴儿,咯咯地笑出声来,突地一个抬首,对上轩辕哲理恶狠狠的目光,笑道:“放了你的曾孙儿?呵呵,恕难从命。”说着,尖锐的指尖移向了小婴儿的咽喉。

“容容。”万俟奉天急急叫出声来,只是在场的无一人理会。

殿外忽地传来女子的哭声,万俟奉天和轩辕哲理回头,正见着轩辕锦一身素衣在宫女嬷嬷的搀扶下闯将进来,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脸色苍白,弱不禁风,踉踉跄跄地进了殿门,还不慎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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