缡国皇宫内的崇德宫,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三千黑甲禁卫将灯火通明的崇德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密不透风地保护着这座皇城内最华丽夺目的宫殿。退了鞘的刀剑,银光闪闪地一致对外,三千双眼睛扫视着视线范围内所有的风吹草动,真正是一只苍蝇蚊子都飞不进去的固若金汤。
宫门紧闭的崇德宫,比起宫外的压抑紧张,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内的气氛却更加另人呼吸困难。缡国最尊贵的两个人,隔着虚空,凝视着对方,没有深情,没有温柔,有的只是无尽的悔恨和伤心。
楼悦容紧紧搂抱着她唯一的孩子万俟悔,双眼红肿地看着站在三步外的万俟奉天,终是不可自己地轻笑出声,满满地全是嘲讽。
万俟奉天感觉刺眼地别开视线,声音透出疲惫的低哑来:“容容,你到底想朕如何做?”
止了笑声,楼悦容直勾勾地看着万俟奉天,一字一顿道:“待在我和十七身边,哪也不去,就今晚。”最后三个字,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企求。
万俟奉天眉头深锁,他爱她,始终爱她,从前是,现在也是,可是到底是她变了,还是他变了,为何,走到今日,他面对她也会感觉累得想要逃离。
“皇上,锦妃娘娘现在的情况很危险,若皇上再不去看看,恐怕——”
“恐怕你个头。”楼悦容失声尖叫:“小德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本宫和皇上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小德子瞬地面色惨白,腿脚哆嗦着伏跪在地,连连向缡国的皇后娘娘磕头认错:“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只是锦妃娘娘这是头一胎——”
楼悦容被踩着痛脚地狠狠瞪了小德子一眼,厉声尖叫:再次打断了小德子的话:“她头一胎怎么了,她是皇后还是本宫是皇后,你如此关心,莫不是她怀的是你的种。”
万俟奉天面色一震,看着他结发的娘子是从未有过的冷漠眼神。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他不想相信他亲耳听到的话,他更不愿相信的这是她亲口说出的话。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因为爱她,宠她,已经努力地打破了一个又一个不可能,她要这世上最华丽的宫殿,他清空了国库也为她建造,她想要他们的十七成为太子,他也遮遮掩掩,顶着莫大的压力将他们痴傻的儿子封为了缡国的皇太子,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荒废了后宫多年,才在满朝臣子的重压下娶了轩辕世家的大小姐轩辕锦为妃。他轻轻摇头,到底是他给的太少,还是她太贪心,不知足地紧逼着他,推他走向穷途末路。
小德子被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了,只能更加用力地磕头,更加卖力地求饶。
楼悦容突然转了眼,恨恨地与那双冷漠的眼睛对视,残破的心在一瞬之间又受了重重一击,两年,不过短短两年,轩辕锦不过才嫁给他两年,他们之间的这份爱情便脆弱地如此经不起考验。她现在看着他,也再也无法将他与那个为她写诗,红着脸送她木槿花的万俟奉天重合。抚着怀中孩童的脸颊,她终是决定放下自尊,软声乞求:“奉天,我求你,今晚留在这里,留在我和十七身边,我害怕,真得很害怕失去十七,留下来。”
她含泪的双眸刺得他心脏生疼,闭了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们,他都在乎,可是,同样的,同是他妻子的轩辕锦真在受难产之苦,他又如何能坐视不管。
“奉天——”她轻轻唤他,像是初嫁他时一般地对他微笑。
“容容,崇德殿有重兵把守,朕定不会让那贼人将十七抢走。”他坚定地看着她如此说,却没有当初对她说‘我爱你’时的那般坚定不移。
楼悦容艰难地消化着万俟奉天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默读一遍,末了,终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冷冷一笑,她口不择言:“难产,那便都死了罢,谁知道是不是万俟家的孩子呢,你说是不是啊,小德子。”
“楼悦容。”万俟奉天震怒,她一再地挑战他的权威,他即使再爱她,也容不得她这般无视嘲弄他一国之君的尊严。
“哈哈哈哈,是我傻,当初答应你纳她为妃,是我傻,相信你的承诺,相信你的从一而终,自取其辱,其取其辱啊,哈哈——”
急急的拍门声打断了楼悦容刺耳的笑声,带着哭腔的女声在殿门外撕心裂肺的呼喊:“皇上,您快去看看锦妃娘娘把,娘娘她快不行了,皇上,奴婢求您了,快去看看锦妃娘娘吧,晚了,或许连娘娘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皇上——”
“哈哈哈,哈哈哈——”楼悦容笑得更加放肆,边笑边道:“哈哈,骗子,哈哈哈,都是骗子,哈哈哈,哈哈——”
万俟奉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哄道:“容容,朕去去就回,子时之前必定回来。”
笑声瞬地消失了去,楼悦容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个曾经抱着她誓言‘宁负如来不负卿’的男子,那个誓言‘我不会让任何人取代你们的位置’的男子,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弃她和他们的孩子不顾,去到另一个女子身边。
殿门外的女子依旧不依不饶地拍打着殿门,哭诉着伤心,小德子怯懦地一点一点像殿门边挪。万俟奉天看了一眼楼悦容吗,终是选择了转身离去。
“呜哇——”被楼悦容紧抱在怀里的万俟悔突然哭出声来,撕心裂肺的哭声瞬地充斥整座大殿。
万俟奉天一只脚已跨出殿门外,听着孩童的哭声,生生地顿住脚步,眼底的失望终是泛滥出来。微微侧头,朝着身后的女子,低言:“十七是你最疼爱的孩子,你怎么舍得让他疼,让他哭。”说完,万俟奉天跨出殿外,头也不回地离开。
压抑的泪水夺眶而出,楼悦容怔怔地看着被泪水与夜色模糊了的男子背影,绝然心死。他还是选择了离开了她,离开了她和他们的孩子。
万俟悔依旧闭着眼睛放声大哭,楼悦容心疼地亲吻着儿子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将插入男孩大腿的发簪拔了出来。
“十七,对不起,对不起。”楼悦容泪流满面,重复地说着对不起,现在,她只希望厄运不要降临,她只剩下她的十七了,一旦失去,她真得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皇城最高的城楼之上,一个五岁的男孩怀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咪,眯着漂亮的凤眼,瞅着一黑衣的男子,梨涡浅浅,软糯的童音散在空气里,流窜着淡淡的甜香。
“好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