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要撑起身子，却被萧穆按了下来，他道，“皎月，你肩膀的伤口还未结疤，这几天就躺在床上好好养着。”

“皇上，你的脸色不太好，快回去休息吧。”

“可是朕放心不下你。”

三夜摇摇头，“皇上不可为了我而耽误国事，这样我就成了罪人了。”

萧穆笑道，“没有想到皎月这般识大体，朕真是高兴。”

他又坐了一会儿，起身时，还多次叮嘱宫人好好照顾三夜。

萧穆走后，站在一旁服侍的宫人笑道，“小姐，皇上对你真是好呢。”

好么？三夜默默念着，就算再好，也不能弥补杀死她父母的过错。三夜捂着肩膀侧躺过身，她闭上眼，只觉得累，身体累，心更累。

这场无硝烟的斗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夜里，她睁着眼不能入睡，无月的夜寂静漆黑，守在殿外宫人的鼾声她清晰可闻，她却独自一人卷着锦被，胸口越发悲凉，那种无处可依的感觉焚蚀着她是心。

痛苦难当的她只有将脸埋在手心里无声啜泣。哭过之后，她觉得胸口没那么痛了，但是心里却空落落的，她用衣袖拭干眼角的泪，抬起眼，却见一抹黑影立在屏风前，她一惊，目光移向窗口，不知何时紧闭的窗也开了，凉风一阵阵灌入。

那黑影渐渐向她迫近，不知为何，三夜居然有些恐惧，她一点一点往里挪，那黑影突然冲上来，抓住了她的肩膀，三夜惊呼，却被宽大手掌捂住了唇，她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三夜不安地挣扎，耳边却响起低沉的嗓音，“如果你不想让殿外的宫人听见，最好别出声。”

三夜浑身一颤，那熟悉的声音如同梦萦一般纠这她的身心，她蓦然睁大眼，望着黑夜里那张依旧俊美无邪的脸，她的胸口一阵一阵紧缩。

两人静静地凝视着彼此，若大的寝宫里只剩下交缠的呼吸声。

沉默了许久，三夜终于晃过神来，她侧过脸，冷声道，“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快走吧。”

萧子陵紧紧地拥着她，呼吸带着狂热的执念，他道，“我想你了，三夜，只要一想到你受了伤，夜里可能疼痛得无法入睡，我就控制不住想要来见你。”

三夜推开他，目光平静地望着他，她道，“你知道我痛在哪里么？”三夜抓起他的手抚上受伤的肩膀，然后慢慢往下移，在胸口时狠狠地往下按去，她笑道，“我的痛不在胸口，而在这里，你知道么，这里很痛，而且永远都不会愈合了。”

萧子陵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望着她，带着一丝恳求，“三夜，我们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好么？”

“重新开始？你在说笑么？”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要嫁给我父皇，三夜，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就算我求求你，忘掉过去的一切，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三夜冷笑，“我能忘记么？钟离的死，还有我的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夜不能寐？因为我怕自己睡着了，他们就会来找我，在梦里掐住我的喉咙，我怕，我真的很怕……”

萧子陵痛苦地看着她，他很想告诉她，此刻他心里的痛绝对不比她少，甚至比她更多。

他默默地站着，身体宛如石化办，最后才缓缓道，“三夜，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这三个字？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说这三个字，这代表你无能！你懦弱！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为何会对你动心……”

“你当真这么恨么？”萧子陵的声音有些哽咽。

三夜几乎想都未想，绝情的话从嘴里蹦出，“恨！恨不得你去死！”

萧子陵很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沉默了半响，才幽幽道，“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能原谅我？”

“你对我犯下的罪，到死都不能原谅！”

萧子陵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后退了几步，“那天你在父皇面前指认萧子宣是伤你的凶手时，我以为你心里至少还是有我的，看来是我错了。”

三夜冷着脸不说话，无疑，她是恨他的，可是在那句话说出去的那一瞬间，她自己都感到恐慌。

“你若是不想见我，我成全你，只是日后，别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三夜拥紧肩膀，身上一阵一阵的凉，她知道他在看自己，那样灼热神情的眸子，她只想着逃避，所以她不敢再看他，她其实很害怕，害怕再与他相见，她会做出无法控制的事情来。

她闭上眼，将所有的苦楚都往心里咽，她努动了唇瓣，颤声说道，“你走吧，就算没来过这里。”

萧子陵终究是得不到她只字片语的好话，他觉得自己再也无力支撑下去，心房在瞬间崩溃，他几乎是逃一般从窗口跃出，只一瞬的工夫，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夜的眼角一涩，忍了太久的泪水还是落下，忘不掉的终究是忘不了。

此后的几天，不管三夜心里有多痛，肩膀的伤口却还在结痂，渐渐的，她也可以下床走动了，于是变让侍女扶着去院子里走走。

服侍三夜的侍女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没多久，她就开始喃喃道，“小姐，皇上好几天没来揽月宫了。”

三夜笑了笑，“可能皇上政务繁忙吧。”

“小姐天天闷在宫里，都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哦？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三皇子得了重病，皇上这几天急得不得了，所以就无暇来揽月宫了。”

三夜只觉得脑子轰隆隆一声巨响，她几乎站不稳，尤记起那天萧子陵在她耳边说的话。

他说，是不是只有他死了，她才肯原谅他……

三夜以为那只是他的一句气话，没有想已是如此绝望的执念。

侍女见她的脸色不好，当下也慌了神，急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三夜摇摇头，“无碍。”一开口才知自己的声音是如此艰涩。

原本的好天色，她却没了一丝兴致，在侍女的搀扶下回了揽月殿，屏退了所有的宫人，她坐在床榻上失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