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

韩祁随手把虚掩的门推上了。

阴诡的黑暗来袭。

姜小语心里一咯噔，本来在用力挣脱的手瞬间一滞，然后猛地反握住了对方的手。

“韩祁，你想干嘛？”

男生没有回答，安静的空气里却响起“啪嗒”一声，一盏盏硫灯应声亮起，发出炫目的五彩光线，瞬间点亮了这扇门后的世界。

炫目的五彩光线渐渐向前铺展，银白色的基调构成极具空间感的震撼效果，层层阶梯递进通往辽阔的远方，两旁的空中漂浮着一个个成像的双螺旋三维模型，远处阶梯的最高层，一个巨大的透明金属池漂浮在空中，里面流动着大半的金色液体，在色彩斑驳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它的上方，一个同样巨大的大脑悬在半空——不知道是哪种巨型生物的大脑，仿佛在呼吸一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一起一伏。无数密集的黑色线缆穿插在线条分明的脑沟和脑回上，随着大脑的起伏微微晃动。

这是什么？！

几乎是看到这个巨型大脑的一瞬间，姜小语就后背一凉，头皮发麻地倒退了一步。

“不要害怕，它不会伤害你。”感受到手被牢牢地反握，韩祁反倒松了些力道，牵着她往阶梯上走。

姜小语这才留意到自己竟然没出息地握住了他的手。

于是连忙甩开，“你先把话说清楚。”

掌心忽然失去温度，韩祁的动作定格了一秒，然后手缓缓上移，改为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小语，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他转身，慢慢面向她。灿烂的光线下，他漆黑的头发在她的眼里跳跃，仿佛渲染上了绚丽的光芒。

忽然觉得微微刺眼，心里也乱糟糟的。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失望或是难过，抑或是酸涩，又或者什么都有一些。总之，先前强压在内心深处的感觉如洪水喷涌而出，一时间稍许失控。

于是紧紧地抿了抿双唇，几乎无法用平稳的语气问，“你是谁？”

韩祁蹙了蹙眉，伸手就要去拉她，“小语，你怎么了？”

姜小语却避开了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问他，“我问你，你的全名叫什么？”然而，完全不给他回答的机会，很快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一直以为自己把人看的很透。在来幽魂学院之前，我虽然没有朋友，也会受别人欺负，可我从来没觉得自己不幸，因为我知道他们疏远我、攻击我都是由于惧怕我。所以这么多年，我终究还是熬过来了。可是你……”她悄悄攥紧双手，语气艰涩地说，“裁决所那次，你是想杀了我吧？韩里克斯·祁。”

韩祁一顿，“你在胡说什么啊？”

“之前的那张光盘，也是你做的手脚吧？”姜小语极其冷静地说，“我当时发现了裁决所的秘密，所以你才会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这让我想起了不久之前，我无意间发现了旧主控室的Ghost.Alpha消失，你也用那种眼神看过我。”

韩祁静静地凝视她半晌，慢慢蹙起眉，“姜小语，你的想象力是不是太过丰富了一点？”

姜小语抿起嘴，不言不语。

“好。就算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刚才为什么不告诉钧宴他们？”韩祁推了推眼镜，眼神平静而幽深，“我相信只要你说我是韩里克斯家族的人，钧宴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

是啊。

为什么不说呢？

也许，她根本就不在意他是谁，只是突然之间不能接受而已。

不能接受他有另一种身份。

不能接受他隐瞒自己有另一种身份。

姜小语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了，只是眼眶忽然发热，于是慌忙低下头，揉了揉涩然的眼睛，“大概是因为你终究没有那么做吧。”

言辞矫情得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可是，大抵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还是不舍得那簇温暖的火焰就此熄灭。

她就这么垂着头，柔软的发顶在眼里晃动。

空气里仿佛弥漫着一种具有腐蚀力的化学物质，使他心软，使他渐渐陷入彷徨。

一种熟悉的感觉恍若跋过千山万水，穿越时间与空间，慢慢与现在重叠。

——只要别哭就好。

他忽然局促地背过身，摘下眼镜认真地擦了擦。

共同沉默的这几秒钟，仿佛漫长而艰难。

再戴上眼镜的时候，他仰头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才缓缓开口道，“小语，我不是有意向你们隐瞒我的身份。从小，因为我天赋低微，家族从来就没承认过我的身份，所以……”

“你说什么？低微？”姜小语倏地抬头，却见他背对着自己，不由轻声问道，“你们家族不都是治愈的天赋吗？治愈……还分高低吗？”

韩祁顿了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谁告诉你的？”

“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姜小语抿了抿双唇，把包括那只诡异的寄生草在内的“梦境”叙述了一遍，末了，强调了一句，“虽然很像是梦境，但那种感觉太真实了，就好像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另外一个空间，而我，曾经在那里短暂停留过。”

良久，男生都没有回应。

姜小语瞄了眼远处缓慢起伏的大脑，犹豫着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韩祁，你能不能不要背对着我？”

韩祁身形一滞，听话地转过身，语调却莫名低沉了几分，“他说，那是他第三次看到你？”

姜小语点了点头，突然觉得他有些奇怪，可是他镜片后的双眼隐匿在光影重叠里，怎么也看不清楚。

“就因为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你就怀疑起了我？”

现在不是应该她质问他吗？

这一问一答的对象怎么就忽然对调了？

姜小语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却不得不承认心里的诸多复杂在听他说到有难言之隐后便有悄然消退的迹象。

于是强行板着脸说，“当然不是。我只是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所以才把那些迹象都结合起来了。”（未完待续）